“站起来。”
是雪砚宗的掌门,是她的师父。
他已经死了才对。
这番话,慕琬有印象。或许人在濒死的时候,愈是遥远的记忆愈发清晰。她小时候还没开始使伞时,练的也是剑。从演习的木剑换成铁剑之后,实在是太重了,她怎么也不习惯,练不了太久就瘫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酸痛如木头的胳膊怎么也拿不起剑。
“站起来。”
师父说。这声音与记忆里的重合。
慕琬忽然无端地想起皋月君说过的话。那时,她对于问题的答案是:“不复此间。”
人间么?那,他老人家一定是在人间之外的地方了。地狱,或者天界,或是随便什么善道恶道……反正不是人间。
她隐约看到了师父的轮廓,就站在她身边。她想伸出手,于是就这么做了。令人惊讶的是,并没有费太多力气,这比之前所有动作都轻松很多。这算什么,回光返照吗?
“您来接我?”
她有些傻傻地问。她不清楚这句话说出去了没有,但看样子,眼前这个虚幻的“师父”听到了。他有点严肃,像以前一样板着脸。但这个时候,她终于能读出些许慈祥。她有些想责备自己了,为什么时至今日才能看出来,以前总心存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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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去那里。”他指过去,“那里是你的战场。”
慕琬的喉咙哽了一下。
“可、可我已经……而且您也……”
不,等一下。
她转过身,忽然发现了自己的尸体——就那样僵硬地倒在那儿。看着自己遗容的感觉很奇怪,比照镜子要奇怪得多。她还看到淡然的朽月君、仍在唐赫刀下拼死坚持的怀澜、在晓身边挣扎哭喊的黛鸾、无助彷徨的默凉……以及施无弃那难以言表的哀愁和山海清冽眉宇间的悲切。这一切景象都凝滞着,十分缓慢,像是冬天滑过冰面的、黏稠的蜂蜜一般。
只是不那样甜美。
自己冰冷的手所覆盖着的,那把沉睡的胁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躁动不安,呼之欲出。上面那围绕着它的细如蚊虫的小字,似乎在缓缓移动,蛇一样地蜿蜒盘旋。贴在鞘身的符咒震颤着,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未知力量的束缚。
“怀澜。”
僵持之下,抵刀颤抖的唐怀澜听到了这样一句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就像来自某人耳边的喁语。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在失去意识之前……颇有些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