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掠过残月,仅有的微光忽明忽暗,茂密的树冠将它过滤得更为稀薄。猫头鹰的叫声从远处传来,不知疲惫。卯月君一步步走在这样的山麓间,连脚下踏过树枝的声音都清脆得刺耳。
与泷邈的会面并不顺利。这座山虽然不大,但地形却有些复杂,单是密不透风的树林就足以将人困上好一阵子。卯月君问遍了山野的妖怪,找遍了每一处沟壑,也不曾得知睦月君的踪迹。看来他不在这里,她必须再扩大搜寻的范围。而且,从那些妖怪口中,卯月君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山脚下的村子有可怕的大妖怪出没。这样一来,泷邈也要耽误很久了。她心中有数,便决定主动朝村子的方向靠拢,方便与他碰头。
但她走的是上坡的路,她并不觉得疲惫。令她在意的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随着她,何况数量不止一个。
这时候,她来到一面厚重的石壁前。
“唉,这种程度的障眼法,可是很容易识破的。”
说罢,她抬起手,指尖竟然穿过了坚硬的巨石。接着,这层幻象便褪了颜色,逐渐在她眼前消失。这种障眼法是最基础,但也是相对最好用的。被障眼法蒙蔽的人,当真能触碰到幻术所展现给他的一切事物。倘若你识破此法,那么这些障碍对你来说便不管用了。其实这一路上,卯月君看到了许多法术制造的场景。小到一丛巴掌大的野花,大到看不见尽头的细流,不论是模样还是声音都模仿得与真货十分相像。卯月君看破了,却没有说破。因为直到这个时候,这场针对她的恶作剧还未停止,她便意识到,捉弄她的人不会是山上普通的顽皮小妖这样简单。
巨大的石壁消失了,周遭的地形也发生了变化。原本向上的山坡变得向下倾斜,几棵树的布局也发生了变化。她的身后与左右两侧大约五丈开外,出现了许多黑色的影子。它们像鬼魂一样在灌木间飘浮,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我听说过你,”卯月君轻声说道,“你似乎在四处收集名贵的宝物。”
没错了。周围那些黑色的影子,便是数不胜数的霂卫。霂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泰然自若,好像并没有将这位走无常放在眼里。
“既然你知道,就请你将你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交出来吧。”
霂的语气是如此理直气壮,就仿佛那法器本就是她的东西,天经地义。
“我大约猜出你想要什么了。只不过……这不是你的东西呢,我不能交给你。”
不论对谁,卯月君的态度总是这样谦和,泷邈时常觉得这是不必要的。不过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卯月君所做的一切一定有她的理由,只需要信任就好。可惜他这会不在。
霂捋了捋额前那撮红色的头发,随即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说:
“天底下所有值钱的宝贝都是我的,包括这些法器。放在你们那里,不过是让你们暂时替我保管罢了。现在我要拿回来,就这么简单。你的小伙计不在,而据我所知,你也并不是擅长战斗的无常鬼。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还是请你主动将赤真珠交给我吧。”
说着,她上前两步,伸出了手。
卯月君拈起下颌,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如此……你是与村子的妖怪商量好的么?”
“我们只是打了个照面。我来的时候,她早已在那里盘踞多时,可不存在什么计谋之说。何况你与那半妖是自愿分开的,可怨不得我调虎离山。我不过是跟那人打了个招呼罢了,让她不要插手山上的事。同样,她也不让我打扰村子,就这么简单。你们六道无常,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分明你们也曾生而为人,却有太多弯弯绕绕,真没劲。有时候,不论是人还是妖怪,相互间的利益往来是十分单纯的。”霂又撩起耳边落下的一缕头发,“总之呢,这些都是实话,手握赤真珠的你一定知道的吧?”
“……”
卯月君露出困惑的神色。随即,她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