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书院是京城唯一的私学,二十年前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时,为避免书院妄议朝政阻碍改革,下令拆除天下所有书院。万历十年张首辅劳瘁而死,私学如同石头缝中的小草一般顽强生存,如今几年又渐渐多了起来。
董心五领着谷雨、小彤穿过仪门,迎面的是四柱五楼的石牌坊,再往里走学子渐渐多了起来,三五成群或在林中散布谈心,或在亭中抚书低吟,三人眼见日头西斜,半边天被映照得红通通的,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穿过牌坊,再往里走便能看到一片空地,唤作燕居堂,正是大儒名仕讲学之所。私学与官学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私学中的学术氛围更自由,除治学之外还会有大量学术讨论活动,以讲为学、以会为学。
此时十余名学子将一人拱卫其中,正在争论着什么。谷雨抬头看了眼,不禁愣了愣:“师傅,您先进去,我稍后赶过来。”
董心五不知他要做什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尽快。”
谷雨答应一声,向人群走去。那被拱卫之人也见到了谷雨,忙不迭道:“今天就到这里,咱们下次再聊。”
学子纷纷行礼:“多谢先生。”
谷雨看着那个苍老的身影一路小跑地来到面前,不禁笑道:“关老头,怎么又和人家吵起来了?”来者正是谷雨的邻居关老头。
关老头瞪了他一眼:“那叫辩论,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懂不懂?”
谷雨哦了一声:“今日辩的是什么议题?”
关老头一晃悠脑袋,得意地道:“关于陛下私设锦衣卫、两厂,凌驾于大明律之上的合法性。”
谷雨心底一沉,大明的历任皇帝对私学多有忌讳,曾命令禁止私学不得干涉朝政,昔年张首辅关停天下所有私学,也是因为那时书院之中对其新政隐隐有唱衰之势,为避免自己的施政纲领荒腔走板这才辣手催之。
这几年的私学开得大多小心翼翼,目前政策不明,即便有些讨论也会框定在有限的范围内。像关老头这般辛辣赤裸的讨论着实不多见。
关老头犹自未觉,说话如蹦豆似地:“上月锦衣卫逮捕户部给事中两名官员,不公示罪名,也不放人,其中一名官员家中老人得知此事后,引发旧疾,至今仍卧床不起。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置大明律例于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