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过了半生,从亡国故土里挣出,踏过故旧尸山血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赤脚行走在砂砾毒蛇遍布的无尽荒漠之中,她所有的哭喊都无声沉寂于死寂永恒的黑暗之中。
这条路,来自深渊,也理应通向深渊——墓幺幺是这样固执的以为的。
然而。
如今……
四周喧嚣紊乱,如隔镜而望过去的倒影——四周的一切都喑哑无声,所有人和事全都消弭不见。没有蔽焱台,没有圣帝,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死敌血仇。
只有一座奢靡的府宅,装了一个不搭得灰白大门,大门敞着。
笑眯眯的陆叔提着枣糕说,幺幺辛苦啦。蕙枝嬷嬷垂手望她,幺幺今天可真好看。靠在门框上的陈鹭大大咧咧地搂住小杜的脖子,哎呀小杜你看你怎么一看贵子就脸红呢。那边明伯伯一把敲到陈鹭的脑袋上复而欣慰望她,幺幺越来越懂事了。李师傅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大管家看着她,第一次笑了。
他拍着正中间站着的那个白衣卿相,说,我们幺幺,长大了。
汪若戟负手而立,朝光煦暖吹开他的发丝。他轻轻笑起,似终解脱,好像一座隐藏在荒漠之中褪去霭霭白雪的春山。
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风华绝代。
“幺幺。”他轻轻开口,似将毕生的宠溺与钟情都好好保藏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我相信你。”
于这个瞬间,天光如同银瓶乍泄,水浆崩出。
墓幺幺终于看得分明,她那条来自深渊的路,并没有通向深渊。路的尽头,是一座府宅,一个家,一个父亲。
那道光,其实早就来了。
早在七年前霸相府的门前,她就应该看见那抹光的。
世事无常且荒唐,造化弄人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