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粗人,没有听懂,但音律倒是挺好听的,比我常去的茶馆勾栏里的曲子不知好上多少倍。
“嗯,这位俊俏小娘子手里的琴,估计也是一把昂贵好琴,寻常琴哪里有这种音色啊。”
燕六郎点点头,朝前方某个凝眉抿唇、默默静立的年轻县令背影好奇问道。
欧阳戎脸色严肃,但摇了摇头:“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
“……”
燕六郎无语道:“那明府还听的这么入神,刚刚我看明府的样子,还以为已经了然于胸了,在默默欣赏呢,都不敢出声唠叨您……”
欧阳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抱琴佳人离开后,水榭空了下来,仍不见苏大郎下课,二人一起朝灯火通亮的水榭走去。
亲水步道上,走前在前面的年轻县令摸着下巴,脸色似是思索了下,回头认真道:
“这曲子……可能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还是明府厉害。”
“本官猜的,你信不?”欧阳戎点点头。
笑死,这个最有名,他只听过这个。
燕六郎自然是摇头不信。
二人步入亭中,本想落座,忽然视线被亭内某处位置吸引。
“咦,明府,这是什么?”
燕六郎手指着正前方的一根红漆亭柱问道。
“我猜是诗。”欧阳戎又点点头。
“……”燕六郎无言以对,“明府,我有眼睛,稍微识一点字,当然知道这是一句诗,但怎么会被人写在亭柱上?”
顿了顿,洞察力敏锐的蓝衣捕快疑惑问道:
“袁老先生落水那天,咱们过来,这亭柱上还没有字的啊,而且这字看着怎么像是墨水未干,不久前新写的?”
此疑问话语一出,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水榭中央刚刚某个梅花妆小女郎坐过的石桌。
桌上正有一副笔墨纸砚。
游鱼形状墨砚中,正有一片在灯笼下耀光刺眼的漆黑墨水。
欧阳戎与燕六郎不禁一齐回望刚刚那个抱琴佳人离去的方向。
二人对视了一眼。
“明府,这是写给咱……您的?”燕六郎改口问道。
“不知道,或许吧。”
欧阳戎摇摇头,转脸看向亭柱上的一行字迹秀娟的墨字。
识字不多的燕六郎细瞧了会儿,倒是凑巧词汇量刚好的念了出来: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燕六郎捏着下巴,在柱子前,思索琢磨了一下,摇头耸肩,回头问:“明府,这是啥意思?”
“厉害……走吧,人来了。”
欧阳戎夸了句,转身就要走人。
他余光远远瞧见了不远处聚贤园方向苏大郎的身影。
“明府,我看这旁边柱子上好像特意空出了位置,万一真是佳人特意写给您的,您是不是也得留一点回复什么的?我看茶馆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以文会友什么的,老有文采了。”
欧阳戎点点头:“有道理,还是六郎聪明,总不忘记提醒我。”
燕六郎摸摸后脑勺,总感觉自家明府语气有点怪。
又在水榭内蹉跎了片刻,不多时,二人离开亭子,与苏大郎汇合,一起去往聚贤园喝酒。
晚宴结束,众人尽兴而归。
夜色渐深。
灯火通明的水榭亭内。
“小姐小姐,这字是什么意思?”
彩绶满脸困惑,小手指向前方亭柱上那个仅有的墨字,朝身后方的苏裹儿问道。
“唔,回诗还能这样回吗?怎么才一个字。”
自家小姐特意在亭内的红漆木柱上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诗,而在这根写诗句的亭柱旁边,特意被她们空出来的另一根亭柱上,此刻却仅有一字回复。
这粒墨字高高挂起,有些形单影只。
与旁边写有一大行墨子的亭柱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些高处不胜寒之韵味。
“六?”
苏裹儿启唇读道,纵是满腹经纶、闺中学识不输某些名儒的她此刻也是一脸疑惑:
“此字何解?”
苏裹儿不禁多看了几眼上面欧阳良翰的熟悉字迹。
她随手留下了一句残诗,以诗会友,颇为含蓄,但十分高雅……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只能说,懂得都懂。
难道欧阳良翰没有看懂?
不对。
苏裹儿微微摇头,这个念头,她自己都觉得荒缪不可信。
欧阳良翰,可是进士出身,当初白鹿洞书院有名的读书种子,师从名儒谢旬。
且前不久那篇《师说》更是令人眼前一亮,文采斐然,才气压都压不住。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不懂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