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停工了,不是修挺好的吗,此地风水也不错,这条浔水应该也是他开凿的吧。”
老乐师面色好奇。
白眼老妪不答,转过头,翻白眼眸似是看了一眼江水上倒映的半轮明月。
虽阴雨绵绵,但是天上还是有半轮月从乌云后方露出头来,似是好奇观察下方的人间。
一路南下的老乐师叹了口气:
“小宋姑娘,这次找上老朽,说话可还算数?结束此行,就让老朽走人,再不追寻。”
“君无戏言。”
“就怕君言不止理解的这么简单。”
白眼老妪语气淡淡:“大胆。”
老乐师感慨:“当初那个姓吴的老道士就很聪明,高宗驾崩,他立马出宫走人,远离纷争,现在看,还是他聪明啊,应该也是早早就怕极了当今圣人吧。”
“他胆子大到自称画圣,你学他自称一声乐圣试试?”
“倒也是,终究没他那能耐。”
“不是有没有能耐,是你胆子小,呵呵,这样反而保住了性命。只是老身就不懂了,有何好走的,二圣临朝时,你们一个一个抢着来,想沾那昂扬向上的盛世之气。后面虽有一段动荡时期,但现在不还是有一位圣人在吗,现在的大周朝,同样国力鼎盛,蒸蒸日上,依旧盛世!”
“改乾为周,迁都洛阳,皇嗣未定,国本之争,西南叛乱,北境敌扰,兴造大佛……终究不似从前了。”
老乐师叹息,下一秒便感受到周围的雨幕空气逐渐凝固,趁着身后某位老妪白眸还未完全泛紫之际,他立马补充一句:
“哈哈是听人戏言,听人戏言,老朽倒是觉得这十来年过的都一样……嗯,反正圣人都是一样爱听老朽的琴音,老朽这不过的很好嘛,皇恩浩荡。”
“知道就好,圣人隆恩,姓俞的,你拿什么还?还想偷跑,哼。”
老乐师笑笑不语。
这时。
二人所乘的这一叶扁舟靠岸。
“走吧。”
白眼老妪一手掌灯,率先下船,登上码头。
老乐师缄默起身,整理衣摆,跟在她后面。
三更半夜,两位老人却丝毫不怕黑夜出行的危险。
而且令人更奇怪的是,走在最前方的白眼老妪,手中那一盏宫灯竟在雨中丝毫不灭。
甚至……这一粒烛火像是虚影,雨滴穿它而过,纹丝不动。
二人刚上岸,双峰尖的南岸码头处,一队等候已久、戴斗笠穿蓑衣的人群,迅速迎上前来。
人群最前方,有一道微胖青年身影,不戴斗笠不穿蓑衣,浑身被细雨打湿也丝毫不管,最先上前迎接。
“老师!”
语气恭敬且激动。
是林诚。
只见他正朝白眼老妪毕恭毕敬的低头拱手。
而林诚身后方,卫少奇、王冷然等戴斗笠穿蓑衣的众人,也跟着纷纷敬礼。
“宋嬷嬷好久不见。”
“下官恭迎宋副监正光临。”
白眼老妪轻轻颔首,先没理这位徒儿,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了人群后方那一道孤零零的宫装少女身影上。
原本一动不动的容真,只好主动走上前,抱拳应付:
“宋老前辈,一路辛苦。”
白眼老妪万年不变的瘫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她又看了一眼林诚,问说:
“这次辛苦容丫头了。诚儿怎么样,在浔阳城可有好好配合你?”
容真不答,也不看林诚,转身去迎接那位老乐师:
“老先生许久不见,还以为您离宫后,再也见不到了。”
“欸,不还是被小宋姑娘抓回来了吗。”
老乐师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明明说的很狼狈,他却神态乐观,一点也不像是被白眼老妪一路监督、押下江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