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婢女被她这容光晃得晃了神色,捧着的香茶泼洒几分。
张氏捏着画笔的手一顿,立时便有人将那扑通跪下的女婢拖走,而后又补上来一人。
微风在湖面上卷过,水面泛起波纹,随后又恢复了沉静。
“婉容——婉容——”不远处的长廊上,袁仲达带着身后小厮急急奔过来,张氏微不可察地皱了眉,颜料在洁白纸张上晕出好大一团。
她索性搁下了画笔,身旁立刻有人端来净手的玉盆。
“揭了吧。”她随口道。
待到袁仲达到了近前,张氏犹自欣赏着满苑风景。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婢女手上的香茗,轻轻拂了茶沫,将其递到张氏口边。
张氏摇动扇子的手一顿,终于舍得抬头给他个正眼:
“什么事,说吧。”
袁仲达见状心中一喜,忙在婢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紧紧贴着张氏:“哪有什么事,便不许我来看看你么?”
身旁的仆从们早在两人说话时就退了个干净,袁仲达见状更是得寸进尺地越凑越近:“你身上今日用的什么香,真好闻……”
“好了。”张氏转头瞟了袁仲达一眼,便令他止住了全身动作,讪讪收回了那只欲往腰间去的手,“要说什么便说,别动手动脚的。”
袁仲达双手放在膝上,像个正襟危坐的学生一般,终于规规矩矩地说出自己的来意:“金家今天找我,说府里从姓鲁的那儿订了批货。”
张氏从犄角旮旯里翻出金又驰这号人,某个曾经给过她孝敬的泥腿子:“是又怎么了。”
“金家现在跟鲁家做的是一个路数的生意,见府里这样安排,心里很慌,而且……”袁仲达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说出来。
张氏“嗯?”了一声,示意他把话说完。
“我问了府里管采购的张管家,他说……这是老爷的意思……”
张氏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金家。
金掌柜打量着金又驰的脸色,见他神色不虞,有些忐忑接下来要说的事。
“少爷……那袁公子……怎么说的?”
金又驰重重放下杯子,“哼!吃了那么多孝敬,关键时刻就知道给我打马虎眼!”他咬着牙根道:“看不起我们金家人,他不过也就是个被从豫京撵出来的丧家之犬!”
金掌柜抖着身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在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
金又驰噼里啪啦在屋里摔了一阵东西,这才感觉气顺了些,挥手让人进来打扫,随口问:
“你先前说有事要禀告,是什么事。”
金掌柜看他现在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在心底舒了一口气,这才躬身道:“铺子那边传来消息,先前那个野郎中,将于家牵线,高知县做主赐给她的匾额,打碎了。”
金又驰原本还在漫不经心地翻阅账册,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打碎了?真是干得好啊!”他哈哈笑了几声,又转身问金掌柜,“县衙那边怎么说?”
金掌柜捋着胡子也笑起来:“高知县原本不知道这事,但她治死了人,亲属去闹恰好将这事捅破,官差上门拿了人,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
金又驰喜得连叫“甚好甚好”,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半晌才扭头看向金掌柜:“既如此,便让人给她好好宣道宣道”他眼中有阴沉杀意翻滚,“叫她再也出不了那牢门!”
……
前世在电视剧里看见的监牢,其残酷程度较之现实,不值一提。
位于地底的石窟寒雾弥漫,四周火盆燃烧柴禾发出清脆的“毕剥”声。嘉令每次睁眼,看见的都是一成不变的现实。
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只已经僵得硬邦邦的老鼠尸体,白色的蛆虫在腐烂的眼眶中若隐若现,对于这个监狱的犯人们而言,这是他们珍贵的蛋白质来源。
嘉令拒绝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