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累了,他年轻些时也是个能在甲板上秀肌肉的人物,虽然很少有机会展示给异性。但那早随着他的父亲、老船长转交舵盘离去,总喜欢喝酒吹牛的船长先生体力远不如当初,就算没堕落到提不动刀,跟水手们比属实有点难为他。
一旦失了自律,之前底子有多好,体态膨胀起来就有多快。为了威严,腰带扎紧肚腩,但脂肪可不会因为看不出来就等于不存在,还是很实际地拖慢了速度。
另一位水手也逐渐超过他,走出大概比教堂大门到圣象间步数远点的路程后,彻底地离开了火把光焰。
洞穴里唯一的光源势微,缠绕的可燃物渐渐剥脱,颤抖将熄。
光圈萎缩着,沃克的脸未从视野里消失,始终保持在越来越近的光亮边缘。飘摇火光退缩到步子稍大时脚尖都能碰上暗区,漫长到疲惫的路程终于拉进了与它的距离,能看清半阖眼皮瘪平。
蟹足敲打石块,近于停滞的思维走通了一条旁路,换了个更为直接的描述。
【甲壳】
是甲壳那样的坚固材质在与石壁接触,可沃克怎么会有甲壳?那也未免太大了吧?
可笑的想法晃过,念头好像在解冻,不再被禁锢。
前进、迎回沃克的想法如火焰收缩得只剩一点,黑暗的念头占据脑海: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又走了多远?
他惊觉自己走出太远了,远到一成不变的岩洞令人感到陌生,像在另一艘同样形制的帆船船长室里醒来,陈设如故,陌生感还是一瞬间捏住了心脏。
酸涩与心跳震颤一并扩散,皮肤被涩味触碰、舌尖尝到震颤,难受、疏离,离开舒适圈的不适。
他拄着火把作呕,这个动作让苟延残喘的燃烧坠地,即将泯灭。明暗不定的一捧光芒里,一张涨红的大胡子脸,与一张苍白宽扁脸庞对视。
不,不能称之为对视,瘪下的眼睑后没有安放眼球,咧开的唇后也不铺设舌咽。
又一张面孔凑了上来,接着是第三张,从围拢的、要溺死残辉的幽暗里浮出。
威廉认得他们,这两张脸的主人刚从他身边走过,绝不会认错的、他的水手的脸,变得宽扁、缺乏立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