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方有一段时间了,但大量的石块和泥土依旧淅淅沥沥地,癫狂着倾泻而下,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月。
粱国世子谢勉,几乎是被本能驱使着,立刻朝矿井冲去。可是山崩地裂,已经没有路口走,他被生生阻挡了去路,甚至无法靠近。
“塌方……这怎么可能……”
谢勉惊恐地喊叫,绝望写满了他的双眼。他的身形踉跄,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倒在地。
是谁的胸口被无形的石头压住了?眼前的塌方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剜心割肉,是一刀刀的凌迟!跌落在地上的谢勉怎么都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沈暮白会被埋在这片废墟之下。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可能的……”
陈晞无暇去顾及谢勉的心绪,他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震慑住了。他的轮椅停在了塌方的外部边缘,双手无力地垂下,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废墟。
整片矿井已经被埋葬在了厚厚的石土之下,场面炸裂。
塌方发生得太突然,太彻底!
几乎没有给底下的人留下一丝生还的希望。
陈晞的脑海混乱了,他试图找出一丝可能的生机,但理智却无情地告诉他,这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首先,他根本无法和令皇交代,而母亲也很有可能因此受到冷落甚至更糟的对待!
沈暮白一死,这后果将不堪设想。虽在内心他从不愿承认沈暮白一人之下的地位,但她确确实实与令国捆绑牢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得国之基本跌宕起伏。
更为重要的是,自己将不得不担下所有责任,看护长公主不利等等。确实是他“玩忽职守”致长公主死亡,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能搪塞过去的!
譬如,为何他陈晞让长公主一人独自行动?!又或是人手充足,甚至都没有暗卫从中保护?!
一边是令皇视若珍宝的嫡亲女儿沈暮白,只有令皇自己骂得、打得。
另一边是自己这个毫无血亲关系的拖油瓶儿子,不过是近来亲信一些。
孰轻孰重,陈晞心里门儿清。
他已经失了能够行走的腿脚,没有什么旁的可以再让令皇剥削殆尽,以解其丧女之恨的了!
陈晞陷入绝望,如鲠在喉,他能做的是撬动所有可用的兵力,让现场所有的手下们和世子们,应挖尽挖。
如果说还有别的什么促使他如此动容的,他也不愿过多流露。
将真心压到最低最低,戴上名为虚伪的“面具”。刚刚见到鬼面人时,陈晞也想过,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们的一类?日日夜夜将保护色穿在自己的身上,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沈暮白,你绝对不能死!
矿井塌方,天地间像是陡然只剩下,这一抹幽暗残忍。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也没有亲眼看到大地被撕裂的那个刹那。整个矿井像是已经唤醒的凶兽稍作休整,怪不得方才众人在不远处前行时路遇剧烈抖动以及巨大轰鸣。
地动山摇,还以为是地震了……
震动明显波及了矿井上方和周围辐射的地块。此时的树木依然摇头晃脑、泥土松动,应当已经引发了周边的次生塌方。石块和泥土相互撞击、坠落,形成一种悲悯和阴鸷的咆哮。
这里扬起了大量尘土,众人都用袖口去掩住口鼻,尘土呛入咽喉,大家一致咳咳咳出声,胡乱地在空气中挥手,想要将这恼人的灰屑赶走!
视野变得混沌不清,仿佛这实打实的世界都被雾霭所笼罩,极其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