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春节和往年没什么不同,送灶君,大扫除,买年货……石坪村的村民都忙着为过年亲人团聚作准备。
出外打工的年轻人陆续回来,平时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就是千禧年,大家陪着一起倒数迎接新年的到来,言语间充满了期待的兴奋。日子本来还是那个日子,因为赋予的某种特殊的意义,便变成了与众不同,在人们心中的份量自然就重了!年青人最善于发现,也最乐此不疲,因为他们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对末来充满希望与憧憬。
千禧年,对于邓启先来说,是欢欣与惆怅交集。欢欣的是与茵茵的婚事已进入实质阶段,惆怅的是如何向哥哥启茂说自己已经辞职不干,现在是无业游民。
丑媳妇终归要见公婆,启茂回来的当天晚上,邓启先便向大家交待了自己的情况。果然如预料般狂风暴雨!启茂被烟呛得直咳嗽,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哆嗦着手把水烟筒靠在沙发边,“咣啷”一声,烟筒水流了一地。
“你这不争气的……”启茂指着邓启先,悲戚得说不出话来。
“阿弟,怎么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嫂子秀兰诘问道。
“我也是一时冲动,忍不住就辞职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有了新的规划……我准备搞房地产……”邓启先字斟句酌的把话说完。
“房地产?那是大老板的事情!你有多大能耐?再说,商场如战场,能与安安稳稳坐办公室就有工资领的日子比吗?”启茂声音里都是悲怆,好一会才缓过来,说:“你啊你,越来越没长进,怎么越活越糊涂了?”
陈叔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呀呀学语的外孙坐在席子上喊:“爸……爸……”两颗小门牙显得趣稚可爱。
陈叔抱起小不点,拿手中的爆米花哄他,说:“乖乖别吵,吃爆米花啊。”额上拧成几字形的皱纹一直没有散开。
“还有一件事要对你们说的,就是我准备过年后结婚……”等了半晌,邓启先终于打破沉默。
又是一个震撼弹,冰火两重天。启茂“咝咝”吸了几口凉气,说:“你小子藏得真好,没听说你拍拖,一开口就是要结婚了!”
“是哪里的姑娘?做什么工作的?”还是秀兰在行。
“是广州的,在国企搞进出口的公司上班。”说到工作时,邓启先刻意强调是国企。他知道,思想保守的哥哥一向都很看重体制内。
“哦,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还没见家长,就这么快结婚了?”秀兰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快。
“我也是最近才决定结婚的,以前没想到会那么快。她听说我辞职了,便提出要和我结婚。”
“嗯,这姑娘还是挺有情义的。”秀兰点点头,说:“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坐坐?”
邓启先笑了一下,说:“其实你们已经见过她了,就是秀梅出事的时候,她献的血。”
“原来是那姑娘,人是挺不错的。”启茂搭腔道。
“我就说嘛,原来你们早就认识的了!”秀兰想起了死去的妹妹,心中怨怼丛生。
邓启先感觉到秀兰的怨气,内心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秀梅死后,人一直提不起精神,先是翻译事故,后又是冲动离职,感觉人生从此失去了方向,没有了奔头。
“是不是上次来探你的那个姑娘?”陈叔终于开口。
“是的……”邓启先内心痛苦,人也变得木讷。
“人是挺不错的,我看她受不了农村的苦哦!”陈叔淡淡的,看似平淡的忠告。
一家人又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又不便点破。幸福的家庭总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芸芸众生,通常都是喜忧参半;天下大道,都是修行人。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把心剖作两半,一半是秀梅,一半是茵茵,如果所有的劫都是逃不过的,那么所有的罪,他都愿背。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老天也不给他机会!
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春节,邓启先多了一份牵挂,越是临近除夕就越是挂念。每天晚上煲电话粥成了邓启先的必修课,其实也没什么重大的事情,就是絮絮叨叨说些日常,也会津津有味,不厌其烦。热恋中的爱人,心里装着的都是对方。
除夕晚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亲人团聚的温馨让邓启先莫名的想念茵茵。吃完团年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村里的小孩烧烟花,灿烂的烟火映红了半边天,热闹喜庆的节日气氛渐渐浓烈。茵茵在这里就好了,一起看烟花,一起守岁,迎接新年的到来,那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事情啊。
昨天哥哥找他谈了一晚上,意思是父母不在,长兄为父,由他和嫂子操持自己的婚事。有哥哥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邓启先心里充满感激。说完他的婚事,哥哥话锋一转,聊到了分家的事情。当时还在兴头上的邓启先一时没转得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分家,而且提得又这么急!
话犹在耳,邓启先看着眼前的璀璨烟火发呆,心中细细回味哥哥说的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已经长大了,很快就要成家立业……我看……等你成家后,我们就把这祖屋分了吧!”哥哥说这话时并没看着我的眼睛。邓启先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忆昨晚的情景。
“宝儿(启茂的儿子)一年年大,还住这种泥砖房!”启茂边说边环视屋厅的墙壁。见邓启先没说话,继续说:“我打算明年拆了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