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被人带着,他在黑暗一片中,感受到无数熟悉的气息和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声音,那些声音唤他少爷,又嘈杂的说着老爷如何如何……
“青叔……”
子车竹话一出口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抬起手捂着嘴,方才出口的嗓音分明是个尚未变声的少年!
有仆从说道:“青叔为了送老爷回来已经脱力昏迷了……”
子车竹心里浮现出一个令他颤抖的猜想。
他九岁时为父亲所害,被师傅救回山庄,十岁时拜入师父门下,跟了师父的姓,得师父赐名为子车竹……十五岁时,师父却在外为奸人所害,身受重伤,中了剧毒,性命垂危!
彼时他学艺不精,费尽千辛万苦,也没能救得师父性命。
他明明就该死在山崖之下,为何又回到此时此刻?难道说,此乃他死前幻觉?
不!现下紧紧拉着他手的感觉,耳边吵杂,所有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绝不可能是幻觉!
莫非……莫非……老天开眼,让他回来了?
子车竹如遭雷击,神思不属的被仆从们拥到子车无眠榻前,直到有人惊呼“老爷吐血了reads();!”他才突然回过神。
子车竹神色一定,拨开众人凑到子车无眠榻前,镇定从容的开始诊脉医治。
管他是幻觉还是真实,先救师父的性命要紧!
当年没能救回子车无眠,子车竹痛心疾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后悔,当初若是如何治疗,便可救治回来师父。子车无眠的伤势毒素如何,早都被他日日夜夜掰碎揉细了反复琢磨,重来一次,子车竹自是胸有成竹。
何况,他重生归来,还有了那么多年的经验,哪怕对子车无眠此刻症状一无所知,他也能治好他。
一番忙乱之后,子车无眠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仆从们也安下心了,子车竹也终于能静下来好好思索发生了何事。
他已经确定,眼下这一切并非幻觉,他的确是不知为何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自嘲的笑容出现在嘴角,子车竹不知他又为何能重活一世。怕是他当真是妖魔,连老天也不愿收他吧。
许是死过一次,之前面对卫王时胸腔中激荡浓烈的爱与恨都变得淡淡,子车竹已经再兴不起兴趣去找他,再被伤一回了。
坐在床边,他轻轻握住子车无眠的手,满含孺慕的将头轻轻靠在他怀里。
师父……徒儿好累。
……
子车无眠也是有武力值的人,若非被人暗算,他也不会躺了。被好生治疗之后,他便醒了过来,恢复的非常迅速。
而子车无眠到底为何变成这样,也有了原因。
他是为了一味药引,给子车竹治疗眼睛的药引。
而现在,有了药引,子车无眠刚刚醒来,就猴急的爬起来钻进药房内开始调制药膏。
子车竹听到仆从告状时,气急的赶来,就被子车无眠抓住按着坐下,冰凉带了点刺痛的药膏就被涂在了他的眼睛上,把他想劝说的话语全堵了回去。
子车无眠用沾满药膏脏兮兮的手,用力拍着自家徒弟还很瘦弱的肩膀,眉飞色舞的快活道:“小竹子,你信不信为师这次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在子车竹的印象之中,自家师父是温柔的,美好的,沉稳可靠,让人依赖孺慕。
但是……回忆是美好的。
真正的,没有经过回忆美化的子车无眠,从来都和温柔、美好、沉稳可靠这些词汇不搭边。
他就是个闲不下来,大大咧咧,溜猫逗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的人。
这也不奇怪,子车无眠只比子车竹大了八岁,他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
子车竹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子车无眠后,肯定会好好的孝敬他,听他的话,不惹他生气。
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那些恶作剧子车竹三岁就不玩了啊!
趁着人睡着了在人脸上画乌龟王八,在饭菜里面偷偷放奇怪的调味料,拿着无毒的蛇吓唬人,上树掏蛋下水摸鱼这些……完全超出了子车竹的预料啊!
每天在自家师父花式作妖中表情已死的子车竹终于忍不住去问青叔:“师父这样,你们不气吗?”
“老爷这样很好啊reads();。”青叔回答。
百竹山庄是子车无眠的父母所建,他们一家救人成了传统,然而子车无眠的父母却因早年伤痛早早病亡。
这些仆从受子车家恩惠,心疼子车无眠年幼失怙,自是把人宠上了天。然而子车无眠受父母良好教养,除了熊了点之外,善良心软,在这些本就宠他的庄子仆从眼里,自是无一处不好。
“反倒是少爷您……若是像老爷一样有活力便好了。”青叔轻轻叹了口气。
子车竹默不作声。
他的眼睛真被子车无眠差点失去性命才弄到的药治好了。
取下最后一个纱布时,子车无眠让他多闭了会儿眼适应光线,才叫他将眼睛睁开。
子车竹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变清晰,而面前则是一张灿烂阳光的英俊脸庞,剑眉星目,一笑便露出一嘴大白牙,两颗门牙明显比较大,仿佛兔子一样,看去更显得让人想跟他一起笑。
子车无眠看着他,怪模怪样的捂着胸口,故作痴迷的感慨道:“哎哟我的小徒弟,你的眼睛里有了神采,果然更漂亮了!以后长大了不知能迷倒多少小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