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呢?”
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沙克尔顿都会征求菲勒蒙的意见。或许,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菲勒蒙。
但菲勒蒙很清楚,如果沙克尔顿真的是个合格的探险队长,这种优待就不会持续到船上。
菲勒蒙决定最大限度地利用他的好意。
“我想单独和他们谈谈。”
……
塞尔弗里奇很年轻。
不仅仅是心理年龄,实际年龄也是如此。他只比朱丽叶大三岁。
“他说他在文法学校读过书。”
沙克尔顿并没有真的随便找两个人来。塞尔弗里奇接受过基础教育,而且身体健康。虽然菲勒蒙没怎么听过他说什么,但他的发音似乎很标准。
“年轻,体力应该不错。”
菲勒蒙从塞尔弗里奇身上,看到了沙克尔顿的标准。换句话说,塞尔弗里奇就是沙克尔顿标准的下限。
“你说你没有航海经验。对吗?”
“是的。”
然后呢?
“去南极点可不是去郊游,光有决心可不够,明白吗?”
……然后呢?
“你总是这么沉默寡言吗?”
菲勒蒙终于忍不住问道。
“呃,好像不是。”
塞尔弗里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菲勒蒙知道,如果继续拐弯抹角,他这辈子都别想从这个笨小子嘴里问出什么来。
“说说你有什么优点吧。”
如果塞尔弗里奇回答“挑战别人的耐心”,菲勒蒙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拥抱。
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随便什么都行。”
“随便什么是什么?”
菲勒蒙瞪大了眼睛,然后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包括你刚才的回答,我们都想听听。辛苦你了。”
“呃,什么?这就完了?”
“是的,你可以先出去了。我想和另一位先生谈谈。”
菲勒蒙最后伸出了手,想和他握手,但塞尔弗里奇没看到,直接走了出去。菲勒蒙尴尬地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在他看来,塞尔弗里奇远远达不到他的标准。
下一个人走了进来。
“兴登堡先生。”
“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又来了,菲勒蒙眨了眨眼睛。
“那您觉得呢?”
“叫兴登堡就好。”
“兴登堡先生。”
眼前的绅士挺直了腰板。他对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并且似乎以此为傲。
“你的履历令人印象深刻。”
菲勒蒙的开场白,对于初次见面的英国人来说,算是相当坦率了。在偌大的伦敦,拥有这样履历的人,尤其是外国人,更是凤毛麟角。
这位坚持使用大陆口音的绅士,是麻醉学的权威,精通包括西班牙语在内的六种语言,而且说得和英语一样流利,不,应该说是和德语一样流利。此外,他还出版过一本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鸟类图鉴。
这样的他,在伦敦的任何社交场合,除了少数只接受英式发音的上流聚会之外,都应该受到欢迎。
但在这里,不行。
虽然他拥有诸多优点,但却缺少这次旅程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您今年五十岁了?”
“在这个时代,健康比年龄更重要。我经常锻炼身体,比现在的年轻人还要灵活。”
菲勒蒙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借口。对了,是他自己。作为一个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的人,菲勒蒙不得不承认,他比不过年轻人。
当然,质疑一个有着坚定世界观的老年人是不明智的。菲勒蒙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
“你有航海经验吗?”
然后,他迅速补充了一句:
“这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没有。”
“很好。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那是当然。”
他寸步不让。两人目光相遇,同时起身握手。毫不犹豫,坚定有力,却又不会太过用力。这完美的流程,即使写进礼仪教科书也毫不逊色。
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菲勒蒙走出了房间。他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徘徊,心脏莫名地狂跳不止。
他打开书房的门,风吹过,烛火摇曳,却没有熄灭。烛火下,一个孩子像没受过教育一样蜷缩在地上。
朱丽叶从书上抬起头,看着菲勒蒙,简短地问道:
“怎么了?”
菲勒蒙本想教训她几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说道:
“你必须非常有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