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样的地方,山沟里的人,对世界的认知,就像这里的山林一样原始。
你没办法跟他们讲道理,因为根本说不进去。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一点一点,像切香肠一样,把他们从山里迁出来。
这是个很大的工程,但终归是要做的。
等到哪天第三沟大寨的人全都搬走了,江阿豹他也是人,总得抽烟喝酒,那就不得不经常往村里去,去得多了,哪怕能让他从小寨搬到大寨,那也是很大的进步。如果再能诱导他搬进村里,说不定他慢慢也就能学会怎么样去做个正常的普通人,而不是一个只会撒泼、蛮干、发疯的野人。而像江阿豹这样的人,这世上,也肯定不止一个……
“村小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娶不到老婆,都跑外面去了。不过孩子生在外头,上城里饿的民工子弟学校,确实总比在村小强。”吴晨让江森闭嘴,自己却又叨叨起来,“其实这样也挺好,好歹已经有一整个大寨的人搬出去了。这样的工作再来个几回,一点点把他们全都骗出来,再有个三五十年,十里沟就没人了,全都住到山下村里去。
到时再在村里盖上小高楼,也不用搬迁安置,直接把这里搞成一个小社区。山里呢,再搞个养殖中心,集约化养点动物、山珍之类的,这边的人以后就靠山吃山,在山上工作,在山下生活。等路修好了,农副产品运到乡里最多也就一个多小时,生活不就都好起来了?”
吴晨向往地说着:“最多三十年,应该能实现吧?”
“肯定能。”江森道,“现在第一沟荒掉了,第二沟黄了,马上就轮到我们第三沟大寨人口凋零了,十里沟荒无人烟的那天指日可待啊!”
“阴阳怪气。”吴晨揉了揉江森的后脑勺,心里却微微一叹。
江森说得没错,十里沟村的项目,确实做一个黄一个。
除了第一沟大寨的村小学之外,后来大人物的接任者搞的第二沟大寨的集市,看样子也快撑不住了。但是那个集市,最开始还是很热闹的。
以往由于山里人捕猎的随机性很高,尤其是捕猎高峰期的夏秋季节,打到猎物后,就必须尽快带下来处理掉,所以下山时间同样随机,经常卖家找不到买家,买家也找不到卖家,还偶尔会因为两边的人互相自杀式降价发生斗殴事件,因此根本无法形成固定市场。
直到五年前,当另外一个强势干部降落青民乡,有样学样地学前任大佬强行迁出了第二沟大寨的所有人,并在第二沟大寨上迅速建起了十里沟村的赶集市场,十里沟村才有了自己固定的大型交易场所。当时集市每天都开放,还专门购置了不少冷柜,用来存放山里带下来的猎物。每个月1号、11号和21号三次大集,更是能将整个十里沟的物产全都搬下来。
曾经一度有一段时间,青民乡和十里沟村,都已经建立起了稳定的采购关系。
可惜后来那些勤快的村民先一步挣到钱后,各寨内部矛盾开始爆发,有些人眼红之下,往鱼塘里投毒、趁夜色毁掉一大片林子、各种下山举报某某人又怎么怎么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严重影响到了山里的正常生产工作——江阿豹就是干这种事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