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不知道“你”是什么,就像他们不明白“我”。
他们自以为存在,却不知道自己存在,他们无法想象虚无,却成了虚无本身。而他们仅仅需要赞同。
突然强烈的厌倦感压得奚午蔓喘不过气,她抬头看公交车窗外的树木与绿化带,知道距城东画廊并不太远了。
车上本来有很多人,他们急着上班,不容奚午蔓拒绝,把她挤进了车里,然后车内的人一点点减少,她终于可以坐下。
在画廊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的不止她一个,但只有她前往画廊。其余人步履匆忙,他们在通勤路上。
画廊的门大敞着,里面亮着灯光,有三两成群的人神色深沉地注视着一幅或几幅画。
每个人都在酝酿着说出些惊天的评论,然后全世界的人都为他们鼓掌,为他们献上鲜花,将他们的姓名永载史册,让他们的青铜雕像屹立于世界之巅,成为后人敬仰膜拜的神明。
奚午蔓突然想到一个男人对女人说过,你不能总是自娱自乐,他还说,得考虑金主的感受。
人类自娱自乐。人类是人类的金主,人类还是在自娱自乐。
超新星爆炸的时候,谁会在乎它是否自娱自乐。
但不管其他怎么想怎么说,它都存在。
存在。
那些点头的人,评论的人,笑的人,面露不屑的人,都存在。
穿过存在的人群,奚午蔓走到一扇隐蔽的门前,轻轻推开,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令她头脑里那些乱糟糟的东西瞬间清晰。
她看见石膏,看见半截的炭笔、刚削好的铅笔、笔盒里的柳条,还有小桶中珍珠奶茶一样颜色的水里,一大把笔插在那里,笔杆上有各色丙烯颜料,有的干掉,有的没有,一拿起来,就会弄脏画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