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走出不远,在一片四下无人的空地中,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京城人都说,京城今冬的雪,比往年都大。
片片雪花像巴掌一样落下。
阿桃抬头看了看巨大的雪花,沉静冰冷的双眼之中,忽然带了一丝惘然。
跟着那道士在一起的那几年,曾听他说过一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不知道当年说此话时的心情,跟自己又有几分相似。
这雪,和往年穹窿山的一样大啊。
他一直仰着头,看到漫天苍茫落下,忽然张开了嘴,让雪花落进嘴里,恰如当年在那道士身边时。
京城的雪不比西边甜。
忽然,就在他仰头之际,身上忽然生出警示!
双脚蹬地,施展天门绝学的轻功,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只拳头如影随形的追来。
他的心脏不禁一跳。
那是一只白皙有力,骨节分明的拳头,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其上的气机!
这一拳,他不仅认得,而且极其熟悉!
原因无他,因为他曾学过这一拳!
普天之下,据他所知,已经没有人能施展出这样的一拳。
倾天观的秘法,元绪拳法!
这普普通通的一拳,在那来者的手中施展,如摧山岳,如断云海!
即便天门的轻功举世无双,即便阿桃已经催动到极致,仍不能避开这气壮山河的一拳!
避无可避之下,阿桃并指为掌,与那一拳相交。
气机震荡向外围宫墙,方圆十数丈下陷半尺!
阿桃被击退数十步,胸中的气机凝了又散,不住的咳嗽。
巨大的动静惊动附近的守卫,一队士兵带甲列队而来,然而还没有到达现场,就听到了国师的制止。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过来。”
阿桃紧急的下完一道指令之后,面带着莫名的神情,看向对面的人。
他的脸上仿佛常年带着一幅冰冷淡漠的面具,然而到了此刻,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了一丝愕然与震惊。
“师......陆观主......”
风雪之中,站在他对面的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宽大的黑白道袍随风摆动,面目俊朗的道士显露出慵懒的神情,眼中却摇曳着腾腾的杀意,侧身而立。
“为什么......”
听到这声疑问,陆玄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我还没向你发问,你倒问起我为什么了?”
阿桃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艰涩与颤抖。
“我亲眼见到你死在面前,亲手将你火化成骨灰,亲自将你埋在了穹窿山上。”
“为什么,你还能归来......”
陆玄听到阿桃的话,却没有回答他,而是挠了挠头。
他没想到自己的尸体,是被阿桃烧成了骨灰处理掉。
他有些心虚的问道:
“你不会把我埋到道观后面那块菜地里吧......”
阿桃平静的神情中糅杂了一丝震惊,还有一抹不可思议。
“你果然,是从穹窿山中爬出来的。”
陆玄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初他把杜逢春杀了,就埋在那里。
自己被阿桃害死,又被埋在那里。
这tm是什么样的师门传承啊......
沉默酝酿了很久,陆玄才重新发问。
“为什么?”
阿桃的面色冰冷:“什么为什么?”
陆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
意思是,当日一战,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
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阿桃沉默了很久,重新抬起眼眸,眼神不再像是一个因为师兄复活而错愕的师弟,而蕴含了上位者的气度。
“陆观主,你记得王二壮吗?”
陆玄轻轻点了点头。
“他被赌坊引诱,又被赌坊杀死,死的时候,才十三岁。”
陆玄没有说话,因为阿桃的话很密。
“当时我哭着求你为他报仇,陆观主,你记得自己是如何作答的吗?”
时间太久,陆玄对自己当年的回答大概能猜个大概,但也记不清楚。
“你说, 但是邾国有官府,官府不管,让你一个道士来管,这不合理。”
陆玄想了起来,没有否认。
以他的性格,做出这样的回答,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