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的门已经关上。
这艘船舱不知道是出于何种隐私的考虑,门一关上就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光源来自于嵌在书架上的明珠,以及屋内的灯火。
女帝在幽微的灯火映照下,显露出了一抹惊异的神情。
而这惊异又在道士的目光注视下迅速隐去,并化作了一抹嗤笑。
“他对你避之不及?”
“你知道鸱夷子皮这四个字,在整座天下,究竟是何种分量吗?”
“道长,未免过于高看了自己一点!”
陆玄并没有因为女帝语气中夹杂的嘲讽而感到不自在,脸上是始终如一的淡定。
他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自然是有原因。
其实从五湖港的传送阵开始,他的心里就一直有些疑惑。
赖账有赖账的技巧,假死无疑是很不高明的一种,因为施夷施光作为五湖商盟对外公开的传人,不可能永远不走到台前。
那么作为传说中的顶级智力型选手,鸱夷子皮为什么会选择用这么粗劣的手段呢?
这也是陆玄一直没有直接找上门的原因——没看明白。
而到了昨夜,那矮子上门,引诱自己进入丞相府邸的阵法之中,才终于让道士有所猜测。
这座陷阱颇为奇怪,像是一出无理手。
倘若他只跟到李园的府邸之外,或者压根就没有跟出天香楼,又或者对那中院的叫声无动于衷,陷阱的布置就将毫无意义。
但恰恰,这出陷阱偏偏吃中了他的好奇心与疑心,把他圈了进去。
那阵法的内容也颇值得玩味。
阵法一经发动,陆玄的心情其实已经沉入谷底。
因为那座阵法所展露出的威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就将他困缚其中。
倘若再有杀招出现,就算是以他的至人之躯,被困在原地也相当麻烦?
然而出乎意料,这座阵法竟然只有缚困的威力,而没有布置丝毫的杀招,留给了陆玄施展德充符解体逃脱的时间。
可就在他逃出那大阵的一瞬间,身后竟然又有迟来的杀招涌现!
背后逐击之人散发滔天杀意,显露出的气机之强,令陆玄心中也生出强烈的忌惮之心。
被这样的强者击杀,鬼知道要复活多少年?
怀揣着保命的心思,竟然头也不回的,被一路撵出数十万里!
身后的杀气一刻不歇,而道士只能一步不停,竟然一直到了楚国的边界。
对方似乎杀自己而后快,散发的杀气宛若实质,正常人的角度考虑,自然是被吓破了胆,遁出楚国,有多远躲多远。
但陆玄毕竟不是正常人。
他的心里除了寒意,还不禁燃起了一抹怒意。
出道这么多年,已经成就至人境界,竟然还是被人当狗一样撵了那么远,真他娘的给穿越党丢人!
于是仗着自己有系统在身,命比别人更硬一截的优势,陆玄在即将遁出楚国国界的前一刻,决意悍然转身给身后之人一击!
而也正是这一击,让他察觉到了事情的微妙之处!
他悍然回头,才惊讶的发觉身后那抹散发滔天杀意与恐怖气机的存在,竟然是一条飘荡着的披风!
当陆玄真的爆发出了全力的一击,那条披风连丝毫的抵抗之力都展现不出,就已经化作齑粉!
陆玄站在原地很久,才接受了自己看似被愚弄的事实。
只是他看不明白对方的动机。
而直到他在留人巷的妓院之外思索了良久,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他看不懂的操作,背后可能的因由。
“当日施夷施光假死,贫道就一直觉得奇怪,手段过于粗劣,实在不像是鸱夷子皮这种存在能搞出来的手笔。”
“李园府上的那个矮子的突然出现,也处处透着奇怪的意味,像是在贫道和五湖商盟之间横插一脚。”
“贫道事后回想,觉得能被引诱陷入阵法之中,几乎没有什么必然的原因可言,只能说是好奇之下的纯属偶然。”
“就连那条披风的追杀,都像是一出儿戏。”
女帝不再蜷伏在椅子里,而是在不知何时已经端坐了起来,声音显得冷冷的:“所以你究竟是想说些什么?”
道士笑着看向女帝:“所以贫道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贫道觉得,无论是假死的定计、还是丞相府的这场陷阱,都不是鸱夷子皮本人的手笔,而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操刀。”
“前者是诓骗,后者是恐吓,目的都很简单,只是想让贫道自己离开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