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幽灵一样的愿望】(上)

彻底完蛋。

有没有搞错啊!

语文老师已经进教室了,已经不能再出去拿回哥的语文书了,哥想起了那个大头鬼的话,擦擦嘴角残余的面包屑,万一刚好念到哥的名字去读书的话哥就真的就完蛋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该不会是老师吧!

忽然背后有一丝凉意,哥吞了一口水,小声应道:“是啊……”不对啊,老师不是在讲台吗?那哥背后的家伙不就是那个——

“知道就好,下次再丢的话我不会帮你拿了。”果然是大头鬼,他悄悄将语文书递给了哥,他飘到哥的旁边,“我还是第一次……来你的这个教室,挺宽敞的。”

什么?说好的学校每个地方都去过的话是假的?哥一下子掏出和他聊天的本子——别人听不到他说话可是哥可以啊!可是别人能听到哥说话啊!

然后哥写了一句话:你不是学校的每个地方都去过了吗?

他摇摇头,否认了哥的说法,“唯独这里,我从来不敢进来,我似乎很抗拒这里的事物,尽管它已经不是从前的世界了。那我先走了,放学后……嗯?”

哥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右手唰一下写完字:不可以,如果你一直这样害怕过去、抗拒过去的话,那你的这些未来岂不是走的很没有意义了?

他怔了怔。

哥认真地看着他那双几近透明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比平时凝实的多了,他的眼瞳差一点就能看到原来的颜色……

又散了。

可恶。

哥静静地听着老师的那些教学,看到一些人疑惑地看着哥腾空许久的左手,学霸的笔头凌乱到快把纸写烂,女生在旁传小纸条,视线前的钟依稀传来嘀嗒的响声,老师的粉笔痛戳黑板的样子……

许久。

“好。”

耳畔终于传来了他的声音。

接下来他一直飘在哥的身边,静静地听着语文老师的讲课。他肯定听了很多次了,可是他依旧在认真的碎碎念,去记着那些复杂的东西。语文老师果然还是点到哥的名字了,哥站了起来,大头鬼说了一句加油后就飘去其他人身边看笔记了。

翻开语文书……三十八页,第……七段。

“这种穿透心灵的审视仅仅持续了一秒钟,接着便刀剑入鞘,代之以柔和的目光和和蔼的笑容。虽然嘴角紧闭,没有变化,但是那对眼睛却能满含粲然笑意,犹如神奇的星光……”

逼于语文老师的淫威,哥强行用抒情的读法把这段文读完了,结果语文老师不满意还是什么的,直接让哥读完了后面。等哥坐下的时候,大头鬼却还在不远处看着哥。

他飘在靠近阴影的地方,可能刚刚看完学霸们的笔记,也正巧听完了哥的朗读。他朝哥温柔一笑,仿佛在说:读得不错。

.

.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冷?”

“是啊,这节课总是不自觉的搓手取暖。”

“奇怪了,明明现在是夏天啊……”

“有谁开了空调吗?”

.

.

.

.

.

.

.

.

变迁。

世界不断的变迁。

随着时代,随着潮流。

几百年前建起的一所学校,经历无尽的风雨和变化,它被拆了,过去的东西都和拆迁时所扬起的尘埃一起落入了历史之中。没有回头,没有后路。世界好像就这样了,可是有一天,我孤独守候的荒芜上又多出了钢筋和水泥,它们组装在一起,一点点的有了雏形——学校。

不一样的校名、不一样的校服、不一样的建筑和不一样的学生,仿佛是旧瓶子里换了一打新酒,熟悉,陌生。

时间仿佛过的不是很久,这所学校从新到旧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转眼之间,它又要拆除了。只是有个地方不一样——它要成为这个城市的至高点。

米东旭一下子坐到我的旁边,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一下课就冲过来笑话我是个空调,对着我唠嗑了很久,不过还好习惯了。不过谁能想到这个嬉皮笑脸的人会写遗书。

.

.

遗书……

.

.

我所疑惑的东西随着脑子里浮现的这个词而离开,原来他这么晚来天台就是因为想去寻死。虽然我是个幽灵,可是意识总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是很对,看了看楼梯口,我决定追上去。

他竟然没有走远,少年站在走廊上,还在口袋里翻找着什么,应该是遗书吧?我叫住了少年,他顿了顿,问道:“你……有见过一张纸吗?”

“有啊,”我微笑着走过去,手里拿出了他刚刚遗落的纸,只见他又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这张纸,“这个应该是你落下的吧,不要做傻事,人的生命短暂而宝贵,何必去和这一时的烦恼过不去呢?”

可是我刚说完,他就笑了起来,乐呵呵的道:“哥以为你应该看完这张纸了,再认真看一……看……”

是这样的吗?我将纸完全打开,上面题目的确写着遗书没错,可是内容却是一个叫米东旭的人,他的懒惰和烦恼为他的坚毅而投降,最后写出遗书决定奔赴一死的事。

米东旭吗?挺好听的名字。

可是回过头来,却看到他瞪大眼睛,一直在上下打量着我。我稍有疑惑地转过身,却看到他在抬着头,后退到护栏旁,用着极其细微的声音,如同自说自话一般:“身体……是透明的。”

他一定没有在害怕,我看着他很有兴趣的样子,突然想让他靠近点看看自己,而且我也向他飘过去。他满脸惊喜的样子,让我开始疑惑起那些一旦议论起幽灵就会装作害怕的女孩们。

.

.

突然间,我察觉到了危险。

是存在于他周身的危险。

.

.

.

.

.

呃,这个奇怪的家伙又在想别的东西了,哥理性的蹭蹭鼻子,决定将这个幽灵漂浮的想法拉回来。

大头鬼转过头来,笑着说:“既然来了一次天台,不如再看看风景如何?”

风景?哥迷茫了一会儿。可当哥回过头来时,却吓出了冷汗。

.

.

.

太迟了,等米东旭意识到危险时已经迟了,他被死神扯出护栏,寒渗的风发出凄厉的嘶吼。那把悬空着的镰刀似乎成为了处刑台,只等人往地面一落,它就会凌空而下,轻而易举地夺走此刻米东旭脆弱极至的生命。

狂风在米东旭身旁呼啸,强烈的失重感使人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重力将他送下地狱——

现在也是。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他又一次被死神扯下天台,死亡再一次降临到他的头上,死神已经无法放过这个在人间晃悠的活死人,他举起镰刀,漆黑如墨的利刃竟白的发亮,比烈日更为晃眼的杀意彰显无疑。

可是,幽灵救下了他。

米瑞斯再一次救下了他——

死神一下举起巨大的镰刀指向米瑞斯,寒风顿时扑朔着向他袭去。死亡,那是这个世界上人们最为恐惧的、不可抗的存在。有的人会不经意地说出从不畏惧死亡的话,会说出为对方献出生命的花言巧语,可等到死亡真真切切地凝视自己时,那些谎言便会不攻自破,只能不受控制的为之颤抖。

这就是死亡。

死神看向米瑞斯,看着他将晕过去的米东旭放在操场地上,他重新站直身子,同样看着死神。死神无声的挥起那柄巨大的镰刀,半弧过顶一划便搭在他的肩头。他们就这样沉默的对峙着,这一刻就连风也只敢停驻在他们的身后。不曾畏惧死亡,也不曾渴望死亡,米瑞斯并不是生死看淡。

只是为了他要守护的朋友。

“我绝不允许你夺走他存在的资格。”

米瑞斯抬起头。

“只要我还在。”

他的眼眸如同地狱焰火那般鲜红。

.

.

我想起来了。

我一直,都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