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被它吃掉,我们顶多只能想办法让它撑死啊!”
雪橇在唐沂的推动下越滚越快,他旋即一跃而上,感知底部猛地一沉,木板发出嘎吱挤压声,相较于四周的动荡不值一提。南初七熟练地沉腰,用双手扶住前端,控制雪橇往外扭,正好躲过虬奎从上方掷来的断木,任其轰然坠地扬起大片白色粉末,成为切割风雪的利刃,却不能动摇二人半分。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就说明情况不差,至少在南初七看来是这样。他怎么会害怕,他只会觉得刺激,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爱死不死的松弛感,大概年少气盛也不过如是。南初七听声辨位,其实不太靠谱,迟早会有翻车的危险,唐沂便替他看着身后,奈何虬奎愈发残暴,能躲过一次都算侥幸,其余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
唐沂又念了一遍。
“啊?你刚刚说啥?”南初七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唐沂恍若隔世,当意识过来后发觉胸口闷闷的,颇有些伤感,可他不是个脆弱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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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唐沂平静地开口:“南初七,我很羡慕你。”
“你……”南初七怀疑耳朵出了毛病,一时哽住,“你在这时候喊我,不觉得像遗言吗?”
北姑一行注定了不会顺遂无虞,虬奎再庞大,也是他们选择要面对的,可事情未见结局,谁说他们一定会交代在这里。南初七根本不惧,就因为唐沂郑重喊他名字彻底慌了,他觉得很晦气,像阎王点卯。
似乎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快下场时一定要把真心话全部吐完。
而且通常是以唐沂这种句式开头。
唐沂承认,他就是多愁善感,充满了拧巴和倔犟,又如此天真,自信满满,偏执地以为只要厘清意难平就好了,但他的心结皆因他自己而起。
“自我离开渝州,好像是已经做完了我一切的未尽可能。我没那么坦荡,更不够狠心,却非要承担责任,所以这些道德感就变得非常可笑,何况最后我还真的拿着希晨姐姐的名义去报复夏长缨。”
“其实,其实是我自己愧疚。我羡慕你是因为你从来不会想很多,但你又能始终坚定地选择同一个人。”唐沂的嗓音很轻,轻到南初七几乎快听不见,他蜷缩了手指,隔了半晌,复而慢慢说着:“我就不会,我差点放弃。我不敢说我几次都想丢下她,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完成她的愿望。我曾在宗祠里许诺,一瞬间的触动需要用很久的牺牲来弥补,为了那点自尊心,哪怕进了龙眼,我依旧很害怕,我猜她选择离开是知道了我在想什么。”
唐沂的心口微不可察地痛了一下,原来说出这些并不困难,那他当初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亦或决绝一点,都好过他现在才知道悔恨莫及。
“修仙者难断尘缘,特别是血缘,比起一个儿时只见过几面的人,我更在乎我的姐姐。但我是为了谁而出发,我记不得了。有人说感情就是要相互亏欠,这样就有理由用一辈子去还清。我觉得不是,很多时候明明是我们自己犯下的错。”
南初七不喜欢别人将心底最阴暗的一面展示给他看,这太过沉重,他担当不起,也不会显得他有多高尚。唐沂说完这些会觉得舒坦吗?好像也没有,若他道念已坚,何必苦苦挣扎不得其解,他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变得和他一样。
顺着北风凛凛而行,分不清是云层从头顶碾过还是又一次卷起了雪浪,轰鸣声摇撼着整座山峰,怪石奇观接踵而至,肃杀威寒,如浓墨般来回翻滚,步步紧逼雪橇经过的地方。南初七不可能听不到,他加重力度,几番在虬奎的施压下杀出重围,哪有闲心安慰别人,脾气倒是跟着上来了:“什么鸟话,少在我面前伤春悲秋,我们要是死了你全责!”
唐沂知道的,南初七才不会共情这些不太体面的感悟,恰恰相反,他的声音愈加响亮,劈头盖脸地训斥:“你愧疚什么谁在乎啊?临死前坦白很伟大很了不起吗?我不想看到自我感动的做戏,你拿事实证明,有本事好好活着再来和我掰扯!”
一回头,那些景物顷刻便化为齑粉,掀起更大的风暴,南初七做不到一心二用,好不容易才躲过,十足惊险。或许,唐沂缺的正是南初七的这几句:“我们都是因为你才决定离开渝州,最先得到神力的人是你,第一个降服凶神的人也是你。林希晨或许是你的遗憾,可你也成就了所有人,你的意义已经远远超乎了你自身,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干了,我真该一拳攮死你。”
南初七不是故意拉踩,连秦昭落都能焕然一新,怎么唐沂的心性反而越活越回去,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唐沂被谁夺舍了。
如此一来,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南初七恍然大悟:“不管你是谁,请你立马从四斤身上下去。”
总有人要挺身而出,当大火燎原后,凤凰就会涅盘重生。几乎只在一瞬间,南初七没能等到唐沂开口,却感觉身后过分地滚烫,他的手为此颤了一下,竟难以遏制狂喜。若说早有感应,唐沂的回答也极其震撼,那股气流从丹田处流转至指尖,但见掌心赤光大盛,洇染了他的眉眼,灼热到常人无法适应的地步。于是合掌火起,生生不息。他该向着高处走,害怕失去才不得解脱,过去的他好像走了一条错误的路,但不求美则美矣,极光带走所有修为又如何,即便没有火如意,他亦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颠倒天时一举破局。尽管落入俗套,可它就是激动人心。
神力在四周无尽翻涌着,唐沂的超越极限又何尝不是肉身成圣,此刻雪疾雪凛都比不上他的疏狂,自身之渺小,那他便用恢宏回应整座北姑,南初七啧啧称奇:“就喜欢这种用事实证明的行动派,你怎么比体修还厉害?”
南初七话不多说,掌着雪橇冲进最狂暴的地带,几乎直面火海而上,人也一瞬屏息,可当朱红映入眼帘时,恐怕再找不到比这更惊艳的画面了。
他们奔赴灼烧,一跃如龙起,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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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初七说他的炽羽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