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清的目光从山谷入口移至另一侧,自石像离开后,惊起山顶积雪滚滚坠落,那里就显得格外厚实,只模糊勾勒出人形,以及一根没被雪覆盖的石杖,直指长空。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原地等候了许久,然四周毫无动静,应该是不会出来了。
“……那块石头要去哪里?”明芃经历了大起大落,这些事远远超乎了她的认知,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感觉世界随时会塌陷一样。她担心巨石要去袭击部落,但那方向又不是飞鹰镇,更像是有别的东西在吸引它。
秦昭落道:“跟上去看看?”
不是随口一提,他也想搞清楚山中的石头是不是精怪,石像身上的纹路和服饰都太过精细,必然要花数年时间不断打磨,他好奇铸造它们的意义。
明芃连连摇头,拜托,跟着一块不知底细的石头和送死有什么区别,万一它突然就动手了呢?这时姜云清收剑起身,她才松开视线,就近拍了拍他斗篷上的落雪,道:“都听师父的。”
巨石身份成谜,可当前最重要的还是那三人的下落。姜云清想请赛音带路,或许不用他提议,赛音已经先一步走在前面,神袍长条随风荡漾,在她脚下划开一道弧度,同时她的声音也被送过来:“入山很危险的,猛兽倒成了次要,就怕会误闯他人部落。”
不等他们回应,赛音啧啧几声,自语道:“还是我们飞鹰镇最友善。”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经过山门时,飞扬的雪尘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悄悄弥漫了整座山谷。近距离感受庞然大物最是惊惧,它犹如神显,庄严守护着北姑入口,却被侵蚀得与这个世界不太合群,唯独神杖顶端挣脱了束缚,埋藏在底下的模样和身姿,依旧是看不清的。
秦昭落的目光黏在它身上,寥落的石头让他想起长生殿那尊被遗忘的玉茗君像,难得共情了一回,唏嘘道:“既以为神,就该朝夕供养……真可怜。”
可怜它有着玉茗君类似的经历,但没有第二个秦昭落,至少现在是这样。
不过转念一想它的伙伴刚才还大张旗鼓地恐吓他们,秦昭落顿时觉得这玩意也不是那么可怜。
“对啊!为什么它不会动呢?”
果然在秦昭落身边永远都不得安宁,明芃本就神经紧绷,他一惊一乍,自是吓了一哆嗦,缓过神后和秦昭落菜鸡互啄,画面颇有喜感。赛音也转身,顺着视线去看落在后头的石像,耸耸肩,说得倒是轻松:“谁知道呢,没准很久以前它就苏醒了。”
“真讨厌,你真讨厌。”
“你还我一拳就不许再动手。”
赛音目光下移,又看近处这二人互相攻击,旋风出拳有来有回。她摸了摸下巴,似是陷入了遥远的怀想。
山谷里几乎只剩他们的吵架声,一路走来没有发现雪崩的痕迹,但这算不得什么好事,因为队伍的脚印自踏入山门后就顿然消失了,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下落。
直到明芃衣领一紧,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师父拎到身前。不等她开口,姜云清盯着天际,那里的东西割裂了他的平静,说不上是震撼还是危险居多,先一步道:“极光。”
北姑的白天总是格外短暂,不知夜幕何时降临,视野的尽头就出现了诡谲的绿光。起初轻缓如纱、璀璨夺目,美得不可方物,但它又变幻无穷,当长河横过天空,再一次将北姑分裂成两个部分,仿佛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入口,而这时,山中的一切都开始苏醒了。
“好、好漂亮……”
明芃难以置信,顾不得再和秦昭落吵架,她只想确认眼前的景色到底是不是幻觉,毕竟能目睹一次极光,比她当上地表最强还要迷人。
如此罕见的光影盛宴,赛音在北姑生活了二十几年,也不过才经历了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了。
她知道的,这场极光带来的意义远不止是幸运。
过去与现实同时发生,有人等了它很久,所有期待都将在这一刻兑现,也将揭开北姑所有的故事。
赛音是看客不错,可她早已成为了这故事里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