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晴秀那张清丽的面容上,神情复杂。
“没想到,堂堂龙虎山的道序,居然会有人甘愿给你充当眼线?”
年轻道人闻言朗声一笑,大袖一甩,卷起掉落在草叶间的淡粉色花瓣。
“别说的那么难听,无论是修仙之人历练的红尘,还是凡夫俗子寄身的世道,‘成者王败者寇’这句话,都是通用的真理。所谓的细作、谍子、奸细、叛徒,都不过是赢家给输家强加的骂名。”
年轻道人对着明智晴秀摇了摇手指,笑道:“所以在贫道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识时务?”
明智晴秀眉头轻蹙,细细品味道人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轻声道:“修道之人的功利心,不该这么重。”
“功利是天道赐予人的秉性,就连基因都会遵照行事,择优驱劣,留强除弱,所以功利心的本质,便是天心。”
年轻道人侃侃而谈:“对于道序中人而言,什么最重要?财帛、境界、名誉,还是黄粱权限,亦或者是白玉京中最为尊贵的天仙之位?”
淡粉色的樱花卷积而起,在年轻道人和明智晴秀身下凝聚成两个圆形蒲团。
道人脚下一点,跃身其上,盘腿坐下。竟堂而皇之摆出了一副坐而论道的模样,朝着明智晴秀抬手一请。
明智晴秀犹豫片刻,最终也选择坐上了上去。
“都不是。”
只见年轻道人摇了摇头,“这些都不过只是在你达到真正的长生之后,一些微不足道的附加品。唯有永生,才是最大的功利!”
“你们阴阳序卜算吉凶,趋利避害,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延续自己的生命,而道门从序者赖以为生的‘财法侣地’,哪一项不也是为了长生服务?所以那名龙虎山道序选择弃暗投明,难道还不能算俊杰?”
蓦然,明智晴秀突然想起了近几年来在阴阳序中流传的,一些无法辨别真伪的小道消息,目光略显惊讶。
“难道龙虎山当真如传闻中所言,已经有了没落的迹象?”
“当年如日中天,能和武序正面争锋的武当山,都能被永乐宫取代,龙虎山的没落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年轻道人淡然道:“虽然修仙一道确实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龙虎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做法,还是太偏激了,俨然已经入了魔道。”
明智晴秀不禁反问:“昔日的武序不也是如此?”
“道序的宗门,可不是武序的帮派。再说了,武序中可也有不少同门情谊、师徒情分,虽然这种情谊大部分是依靠着武学传承来维系,但也没有像今天的龙虎山这样,如此地推崇弱肉强食。”
年轻道人顿了一顿,“最重要的一点,当整个宗门长时间处于争斗的状态中,一切的资源都不由上层统一决定分配,而是放任门人去争夺,最终导致的结果必然是所有门人的满腔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去掠过他人、去打压自己人上面。长久以往,那谁还会去黄粱梦境中修炼,谁还会去开发新的法门,去研究新的道械?”
“龙虎山一向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们为道匪,但现实却是他们就是如今道序之中最大的匪患。”
年轻道人嘴角一翘,哈哈笑道:“这一次阁皂山道序展露出的微缩符篆和道甲技术,算是一耳光狠狠抽在了他们的脸上啊。”
明智晴秀问道:“阁皂山的罗天和罗城,是那個独行武序所杀,跟龙虎山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他们为何这么固执,始终要在龙虎九部之中,保留‘斗部’这一支老派剑仙?”
不等明智晴秀回答,道人便轻蔑说道:“还不就是妄图实现灵肉双修,一代代改良基因,重走当年武序的道路,甚至比他们更强。可惜,这一套修炼法门早已经落时了,只有一些执迷不悟、自以为是废物还在坚持。”
不知为何,明智晴秀觉得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恼怒。
“在没有对外扩张的前提下,龙虎山这样疯狂的内耗只能是死路一条!”
道人言辞灼灼,宛如盖棺定论。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解惑。不过他们之中到底谁是你的人,是那个看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的阳龙,还是为张清律鞍前马后的阳极?”
“为什么一定是他们二人之一?”
年轻道人笑着反问道:“难道就不能是其他人?”
“不会是其他人。”
明智晴秀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道人只是笑而不语,并未出声。
明智晴秀见他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轻笑。
“阁皂山狂傲自负、永乐宫优柔寡断、龙虎山前途黯淡,那看来我把高天原卖给你们青城山,是最好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