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起床洗漱后,坐到妆台前,看到那朵丢了另一半的珠花,沈映蓉随手把它丢进妆匣里。

平时在家中她不喜戴配饰,嫌碍事,换上一袭素雅襦裙,发髻上反插一把玉梳栉,由青禾搀着去胡氏的院子。

胡氏瘫在榻上,婢女翠红正在给她捏腿。

沈映蓉见状,问道:“阿娘今日可好些?”

胡氏连连摆手,“下回我再也不去了。”

沈映蓉掩嘴道:“如此看来,寺门口的轿夫倒是很有必要。”

胡氏服了软,“岩山寺专治嘴硬,谁去谁知道。”

此话一出,屋里的几人皆笑了起来。

沈映蓉主动坐到榻沿,给她捏腿松泛松泛,婆媳唠起了家常。

胡氏八卦起周娘子家中的喜事,原是儿媳妇刘月娥有身孕了,才不到两月。

沈映蓉愣了愣,道:“那倒要恭喜她了。”

胡氏摆手,“程家的儿媳妇可不好当,程渊通房妾室养了六七位,刘氏又是个性子软的,头三月坐胎不稳,能不能顺利生产,还说不定。”

沈映蓉道:“周姨母是向着刘妹妹的,想来会仔细照应。”

胡氏语重心长,“两口子的事,婆母怎么插得了手?

“程渊那混账东西,家里头弄得乌烟瘴气,刘氏气性又大,怀着身孕,遇到这样的夫郎,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沈映蓉沉默不语。

胡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过来人的身份道:“夫妻之间若要长久,总归得费心思去经营。

“甭管男女,一个巴掌它是拍不响的,若想和和美美,双方都得有回应,才能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沈映蓉抬头看她,“那阿娘觉得,我与吴郎,可经营得好?”

胡氏点头道:“你们都是明事理的人,甚好。

“不过有些事情是需要机缘的,孩子是天赐的机缘,求也没用,唯有放宽心,时候到了它自然就来了。”

沈映蓉娇嗔道:“那阿娘还让我去岩山寺拜观音求子。”

胡氏:“这其实是亲家的意思,走这趟,无非是让他们宽心,省得为你们两口子操心。”

沈映蓉抿嘴笑,试探问:“阿娘真不着急?”

胡氏:“不着急,你二人又没有毛病,该来的自然会来。”

她的那份豁达与从容甚得沈映蓉钦佩,那是年长者从生活中领悟到的智慧。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该有的它总会有,不该有的强求也没用。

这是胡氏年近半百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

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才不信什么定数,特别是才只有十八岁正处于叛逆期的年轻人。

萧煜打小就不是个本分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京中出了名的人厌狗嫌。

那家伙有个绰号叫小霸王。

当年吴阅十六岁中举一战成名,他十六岁也是一战成名,不过是打人。

打的是威远侯府的江三郎。

原是在赛马场上萧家子弟被江三郎一行人围攻挑衅打压,致使老五萧焯从马背上摔下骨折。

萧煜找江三郎理论,两个混子吵嚷起来。

萧煜一怒之下当众挥拳,硬是靠着牛劲儿一拳打翻了江三郎的马。

江三郎被摔得嗷嗷叫。

萧煜一把揪住他用蛮力将其捆绑,全然无视看台上达官贵人们的劝阻,用绳索拖拽江三郎围着马场跑,致使江三郎后背擦烂没有一块好肉,且全身上下多处骨折受伤,震惊全场。

从此萧煜一战成名,被冠以小霸王的恶号。

京中权贵但凡提起他,无不大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加之玩世不恭,桀骜不驯,可谓人厌狗嫌。

有道是天高皇帝远,小霸王最惧怕的萧老夫人鞭长莫及,若还安分守己,那就不叫纨绔子弟了。

这不,为了接触到沈映蓉,萧煜绞尽脑汁,吩咐方安发放请帖,宴请当地有身份的乡绅到祖宅聚宴,感谢他们的款待。

方安一脸懵,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有兴致聚众宴饮。

萧煜站在窗前,背着手道:“我回祖宅的这些日,得当地乡绅款待,自要备宴感激。”

方安困惑问:“主子准备宴请哪些人?”

萧煜:“萧家子弟和县里有功名在身的,有脸面的那些便罢。”

方安不再多问,只满腹狐疑出去了。

在院子里见到甄氏,方安说起宴请一事。

甄氏未作多想,应道:“这是好事,只要四郎愿意多走动,我就放心许多。”

方安:“真是奇了,以前四郎最厌烦与乡绅应酬交际,如今却转了性子。”

甄氏:“你管这么多作甚,只要四郎别像先前那般躲在屋里郁郁,我就心满意足。”

说完这话,她又东张西望,小声道:“昨日夫人偷偷来信,问起四郎的情形,他生龙活虎的,我也好交差。”

方安不再多言。

虽然他心中困惑,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情形确实比刚来宜州要好得多。

而屋里的萧煜则满脑子盘算,他打算把库房里的藏品展给前来宴饮的人们观览,肯定能吸引沈映蓉。

那时他并未意识到,于他而言,沈映蓉就是墙院里的一株红杏,他则是游客。

那红杏被墙院护得极好,现世安稳。

偏生被他这个游客惦记上了,似乎远远观览还不够。

他当然知道,那株红杏洁身自爱,是不会出墙的,他只能偷偷趴墙头观望。

到目前为止,他仅仅只是心生爱慕偷偷窥探。

大雍朝可没有不准看别人家媳妇的律令。

萧煜如此解释自己的行为,为所有动机找借口,以此来掩盖心中不可见人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