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可以叫我水西谣。”
她蹲下身,摸了摸少年乱糟糟的头发,一点点把打结的地方梳理开。
从没被谁如此温柔以待,小傻子愣愣的抬起头,学着对方把脏兮兮的手指插进了女孩的发间,那一头整齐地飞天鬓被他弄得一团糟。
他看着整齐地头发变成这样,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赶紧咽下去,然后死死瞪着女孩,浑身紧绷像是在害怕什么。
水西谣表情一愣,笑着安抚了一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
话没说完,后腰连带着双腿疼到仿佛被巨石碾压的疼,传遍了全身,她额头瞬间布满了汗水,跌坐在地控制不住的颤抖。
“姐姐?”
陆自凡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是饿的肚子疼,下意识把手里脏兮兮的渣子递了过去。
水西谣推开了他的手,快速离开小院,强撑来到某个嫔妃的殿外才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看到周围好几个太医,每个人都说她的身体没问题,或许是缺乏活动导致。
她见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她的父亲。
“小十八,感觉如何?你可有旧疾?”
水西谣起身行礼,沉声道:“并无,是谣儿身弱,让父皇担心了。”
“嗯,那便好。”
水西谣回到公主府,回味着太医们的话,不禁自嘲。
原来她无需隐瞒,根本没有个人能够发现她的秘密。
身后中年人渐渐靠近,语气担忧:“谣儿你在皇宫晕倒了??”
“嗯,舅舅莫要担忧,许是走的有些久。”
转头看到男人忧愁的表情,水西谣下意识扬起笑脸,装做一切安好。
可她脸色苍白,手腕一直在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很不好。
“谣儿......”中年人声音哽咽,像是下定了决心,询问道:“我走商听闻有一药师独来独往,跟林教头一样是个人物,他的弟子今日就在城内寻药材,舅舅带你去看看可好?”
水西谣笑容淡了几分,神色极为认真的说道:“舅舅,谣儿天生如此,这是不祥之兆,你不必为我如此费心,任由我自生自灭便.....”
中年人听不下去,他声音哽咽的打断:“谣儿,就当是为了我!为了你早逝的母亲!你如同是我的女儿,你叫我怎么舍得!”
明明两个人都知道没有用,看多了那么多名医,都没人能看出水西谣有病,可女孩沉默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舅舅。”
场景变化后,她看着对坐的青年,视线扫过那白皙的脖颈,突然说了一句:“这位姐姐,是否少带了样东西?”
对坐青年闻言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头看向周围的男人,她突然笑了:“我就说,怎么换成男子装扮,还会被人盯上,十八公主倒是心细过人。”
“姐姐痴心医术,细枝末节的事儿粗糙些也情有可原。”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没过一会,男装打扮的董倩笑不出来了。
“你的脉象很奇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你的生命,但不是脏腑血肉,你的病灶.....或许在骨。”
这话说完,董倩的神情带着不忍,从小包里掏出一瓶药。
“骨病很少见,我跟师父游历多年,只见过两例,骨病....治不了,你先吃这个试试,这是我特意研究出来的止痛丸。”
水西谣接过了药瓶,瞧见对方担忧的神情,反而安慰道:“我能感觉到,我的病治不了,只是让姐姐平白替我忧心了。”
少女不过12岁,自己疼的不行还要安慰他人,董倩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更别提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她抬手搂住了水西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沉重道:“谣儿妹妹,我会想办法的....”
没有办法的。
舅舅知道,董倩知道,水西谣也知道。
可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哪怕水西谣想劝却劝不动。
不知又过去多久,水西谣明白了一件事,让在乎她的人继续保持这种希望,残忍却也是唯一安心的办法。
她会跟董倩书信沟通病情,关心一下彼此,也不再拒绝舅舅的关心,还让舅舅派了几个小太监去照顾陆自凡,她偶尔也会跟舅舅去隔壁的城池游玩。
但唯独提到千姬国,她始终不敢去。
时至今日,她已经知道杀手意味着什么,那是在人间炼狱中,从恶鬼尸山里爬出来的杀人武器。
他们没有感情,没有同情心,下手果决到杀人如杀鸡。
这是舅舅的看法,可她却不这么认为。
那个男孩冰冷麻木的眼神里,是雏鸟一样对生活的迷茫,他找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感情,可她同样害怕他还有感情。
若是那样.....他该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