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漆黑的双目仿佛包含了整个宇宙,岳仁淳只看了一眼就被莫名吸引,动作逐渐放缓。
他的额头青筋暴起,眼底血丝蔓延,无数杂乱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那都是他的记忆,过盛的容貌带来的偏爱与厄运、家破人亡后如老鼠般苟且偷生、驾驭厉鬼视人命如草芥……
不知不觉间,他抬起了枪,却并未指向老者,而是朝着自己的下颚。
扳机上的食指颤抖着,一种恐怖惊悚,难以言喻的力量正在扭曲他的认知,死亡似乎变成了一种奢侈的享受。
岳仁淳想要获得这样的享受。
手指用力,即将扣下扳机。
这时候,一股放射性的剧痛突然传来,像是被人用锥子反复刺穿太阳穴,瞬间覆盖了过往的凄惨回忆与被扭曲的认知。
——疼的什么都做不了!
岳仁淳跪倒在地,几近休克。
胡玖也看到了老者那双幽暗的眼睛,感觉有点头晕,脑子里好像有股不知名的力量试图干扰自己,但只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
“好险……”岳仁淳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幸好他在意识方面提前设了防备,这才及时清醒,虽然后遗症有点重。
余光瞥见胡玖漠不关心的面孔,狠狠咬紧后槽牙。
“砰!”
枪声响起,老者被爆头。
“你刚才怎么了?”胡玖询问。
“没事,被那老头身上残留的灵异影响了一下。”岳仁淳竭力保持平静,不敢露怯,“那老头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鬼奴,半死不活,不人不鬼,背后的源头鬼恐怕很难缠。”
“是这样啊~”胡玖不咸不淡的感慨一句。
岳仁淳收起了枪,“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线索,我有一个猜测,彭先生可能是个驭鬼者!几年前他死了,厉鬼复苏导致寿村变成这副鬼样子!”
“活到一百多岁的驭鬼者?”胡玖轻笑,“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这个消息足以轰动整个灵异圈!”
“或许这就是总部非要隐瞒情报的原因。”岳仁淳脸色阴沉:“能延长驭鬼者寿命的秘密,总部一定会牢牢把控在手里,甚至是垄断,这样才能有效扼制民间驭鬼者。”
他想到了之前崔雪宴豪饮长生药剂的场景,嘲讽道:“长生药剂这种灵异产物,说不定早就可以大规模生产,只是我等贱民不配享用。”
胡玖诧异的瞅了他一眼,竟然意外猜到了真相?前世胡玖确实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长生药剂储量很大,只是这玩意儿的诞生牵扯到某些国家机密,又存在一些说不清的副作用,最开始时的目标受众其实并非驭鬼者。
“还没遇到源头鬼,差点就受了伤,真是出师不利!”岳仁淳颇为气恼,或许是因为刚才差点爆了自己的头,他的心态有点崩,只能不停的哔哔赖赖宣泄恐惧。
“以前我遇到的前辈告诉我,驭鬼者再怎么强大,也难逃一死。就算实力不断增长,侥幸活了很久,意识也会受到厉鬼侵蚀,越强大,被侵蚀的就越严重,越来越不像人。最终,无论怎样,都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听到岳仁淳的话,胡玖点点头:“彭先生如果曾经是驭鬼者,经历了百年的岁月,这期间很难说究竟是人驭鬼,还是鬼驭人?”
岳仁淳喘了口粗气:“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的状态很糟糕,需要休息一下才能继续行动。”
“来不及了!”
胡玖转过身,彭家大宅已被无声推开,又一个面容惨白嘴唇鲜红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麻木的笑:
“恭迎贵客大驾光临,彭老太爷请二位到府内一叙。”
片刻,胡玖已经走了过去,岳仁淳却还在犹疑,思索再三才跟在胡玖身后。
门口挂着的两盏红灯笼散发着幽微的光,给老者惨白的面容染上些许红润,他走路时的脚步很轻,光芒照在他身上,只映出浅淡的影子,仿佛光线穿过半透明的纸片时所投射的痕迹。
很难想象彭先生是如何在这个穷乡僻壤建了这么大一座宅邸,胡玖甫一踏入,就觉得寒毛耸立。在影壁的边缘、在墙角的阴影、在一个个幽暗的角落,似乎有一双双眼睛正在注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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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周围空旷寂静,却仿佛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显然,岳仁淳也产生了这种古怪的感觉,身体不自觉的紧绷,一股凉意顺着尾椎上涌。
“有问题!”他下意识的开口提醒。
胡玖表情不变,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今日是彭老太爷的寿宴,两位客人可备好了寿礼?”老者的声音缥缈不定,像是从隔着千山万水的远处传来。
胡玖和岳仁淳都没回应。
宅子里栽种了一些装饰树木,歪七扭八,枝残叶尽,其中一棵歪脖子树的树皮似乎被绳子勒缠过,似乎有人在此上过吊。
青石板的路面有些潮湿,踩着黏哒哒的,胡玖随口问道:“这儿多久没人清扫了?”
“老太爷过寿,大家都很忙。”老者只回了这么一句话。
可惜现实与他的说辞截然相反,胡玖和岳仁淳并没有看到“大家”的身影。夜色中,空荡荡的宅子里只有零星的几盏灯笼照明,完全不似活人居住的场所。
远处的池塘里修建了一个高台,风格古怪,通体漆黑,周围缠绕着锁链,与池塘边的树木相连,看着很是不祥。
“那是什么?”胡玖再次询问。
“夜黑风高,小心火烛。”老者避而不谈。
胡玖移开目光时,忽的瞥见池塘中心的台子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样貌,眨眼间又消失不见了。
一路走到正院,总算明亮了些,屋子点着几根蜡烛,正堂坐着一男一女,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却并非传统的山水花鸟,而是猛虎食人。
只见那茂密的山林中,一只巨大的老虎揣着爪子卧在地上,前方站着几个枯瘦麻木的人,他们推搡另一个人往虎口送去,画面说不出的邪异。
“为虎作伥”一词瞬间从胡玖心头闪过。
再看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左边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右边是个老妇,都穿着一身黑,比领路的老者多了几分活人气息,只是周身充斥着一种不协调的病态,像是非人生物强行伪装成人类,看一眼就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