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之身上的疼痛,另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处仿佛更甚。
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无奈而坦然接受。除此,也有一种莫名的快意在心底滋生——拼死一搏,决意赴死的兴奋与决绝。
在走到距离许瞎子草屋半里之遥时,小豆子屏住呼吸,尽量放轻脚步,若是有隐蔽处可行,便只走隐蔽处。两耳仔细听着草屋方向传来的声音。
那凄厉的惨叫之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时而传来的山雀鸣叫之声入耳。
“难道那许瞎子这就去了我家里。”小豆子蓦地担心起来,脚步更快了一些。
终于,又看到了刚刚逃离的那间曾经熟悉,今日却已变得无比惊悚可怖的被干枝围起来的破败院落。
触目所及之时,那一股血腥气便仿佛冲鼻而来,令小豆子两腿发沉,再难向前迈步。
小豆子知道便是那院子真的充斥了血腥气,如此距离,自己也是不可能闻到的,只是心底的臆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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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那心底的恐慌还是难以遏制地漫延至全身。心中念及家中母亲哥哥,那有些踯躅退缩的脚步,便又朝前迈去,终于还是一步一步走到那院子近前。
刚刚脱身而出的栅栏缝隙上还悬挂着一片衣衫上扯下来的破烂布条。
那布条被风吹着,微微拂动。
院子里寂静无声,平静地如同他担了山泉水回到这里的某一个普通的清晨。
握紧了手中的木棒,弯腰矮身,一步一挪地朝那栅栏缝隙处走去。
原本想屏息静气,却怎么也难以自制地呼吸急促起来,紧握着木棒的两手不自觉地颤抖着,竖起的耳朵仔细搜索着院子中的些微声响。
哪怕是许瞎子的一声喘息咳嗽或许多少能令小豆子提起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略有舒缓。
而恰恰那院子中竟是静的如同没有一丝人气一般。
想起刺伤许瞎子后,随手扔掉的那柄尖刺,便眼睛四处寻找,终于没有寻到,便也就作罢了。
距离那栅栏尚有三丈远时,小豆子再也迈不动脚步。
耳中依旧听不见院内的半点声响,心中转念,缓缓放下手中的木棒,身子紧紧伏在地上,从那栅栏空隙处朝院内看去。
院子中,张麻子的尸体仍旧那般躺在地上,看不见面孔,也不见多少血水流淌,只有张麻子身下的那一方土地上有一片明显的湿迹。显见是血水渗入泥土中所致。
一团黑乎乎地东西在张麻子尸体一侧扭动着身子,却一时看不清是个什么。
忽地一阵风吹过,那黑乎乎地东西翻滚着去了它处。
小豆子一个激灵,知道那便是前一夜许瞎子从那老鼠身上完整剥下的鼠皮。被日头晒了这许久,早已经干透,被风吹着在院子里翻滚。
小豆子拾起木棒,立起身子,心中“怦怦”乱跳,暗道:“院子中没有人迹,难不成那许瞎子已经去了我家?”
如此想着,头脑一阵昏晕,握着木棒的手紧了紧,再也不敢多耽搁,便迈步朝那草屋走去。
行至栅栏缝隙处,长呼了一口大气,侧身从那不久前死命逃离的缝隙处进入院中。
进到院内,低头见栅栏边地上扔着那本从家里取来的《周公解梦》,念起定是自己逃出时与许瞎子纠缠掉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