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这马匹带走,如此才能走远。”
小豆子心中想着,知道此举颇多凶险,一着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但仍是禁不住内心想法,迈步紧贴墙边,躬着身子,朝马匹走去。
走到拴马的树下,从马匹脖颈下望向祠堂正殿,仍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小豆子不知,那伤重的骆世杰正自调息疗伤的关键时刻,无暇顾及其它。便是察觉庭院中有异,也无心探究,毕竟身家性命总要强过那半部书册。
陶公公远在山崖之下,更不知道他悔恨错失的半部书册,正在祠堂院中,那失踪的乡野小子怀中。
尽管安然无虞,小豆子却不知情,仍是蹑手蹑脚地解下马缰,躬着身子,拉动马匹,一步一步悄声走向祠堂正门,走出祠堂庭院,仍不敢骑马。
又牵马走出百十步远,确定附近无人,方才攀鞍上马,催马朝前行去。
天放亮时,陶公公缓步走回祠堂,心中知道骆世杰伤重,却也并不致死,去前方寻一处大镇子,弄些治疗内伤之药,再辅助他调息运气,回京城时,至少能行动自如。
当夜差事失败的那一刻,陶公公心中曾萌生过一丝夺了骆世杰性命的念头。
一是可将差事失败的责任全然推给姓骆的,再者,也为灭口。
毕竟,差事最初,陶公公胸有成竹,掌控全局,如猫戏老鼠一般,仿佛完差只是探囊取物;而最终落得这个结果,总是难堪。
而唯一全程在旁的眼睛,便是这骆世杰。让这一对眼睛,一张嘴巴永远闭上,实在应该。那一刻,比之何大辅,骆世杰仿佛更是该死。
那念头只是片刻停留,便被一张闪现在脑中的面孔打消。
那张面孔带着几分谄笑,本是一副逢迎之态,却迅而失了笑意,露出几分狰狞之色。
那狰狞也不长久,只一瞬,又恢复为那副逢迎之态。在这面孔之后,尚有几张模糊面孔,却都如同纸糊假面一般,看不出喜怒,却各有一双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
陶公公忽觉得身上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那刚刚闪过的念头,便强压至心底,不再去想。
走进祠堂庭院,侧头见一旁树下的马匹不见了,心中一愣,暗念:“难不成骆世杰拖着重伤的身子,骑马先走了。难不成,他想到我曾动过杀他灭口的念头。”
如此想着,快步走进祠堂正殿,见骆世杰仍如前一晚他离开时那般背靠墙壁,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陶公公心中一震,退步回到庭院中,疾步绕行,确认整个庭院中并无何大辅与那乡野小子所乘的坐骑。
陶公公心中震惊难以言表,远比骆世杰真的骑马远去尤甚百倍。
稍稍收束心神,仔细看那树下马蹄痕迹,见那马蹄并行一侧,一行比之成人小了半寸的足迹直至门口,在距离门口几十步远近便自消失,只剩马蹄足迹。显见是牵马之人上马骑行而去了。
“是那乡野小子。”
陶公公脑袋一阵昏晕,仿佛被一记大锤击中。
再循着足迹回溯,寻到断墙之外,走到距离断墙不足十丈的那棵老树下。
“原来那乡野小子就藏身在距离祠堂不足百步之处,那所求的半部书册竟是近在身边。哈哈,原来骆世杰并没有寻到那乡野小子,只是随口扯谎。我竟无过多猜疑,便自相信了。在山崖下没有发现那乡野小子的踪迹,也想当然认为与何大辅一般,都是爬到了河里。都常说山鹰被雀鸟啄了眼睛,而今日却是山鹰被雏鸟啄了眼睛,哈哈,哈哈。”
陶公公干笑了两声,胸腹一热,一口血直喷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