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异常紧张,来自下面各层级汇报的大量事务和信息,持续消耗着这位领袖的精力,他无时无刻不在作出分析、调度和决策,以及…研习或对抗永无止境的来自高处的神秘。
范宁这条线上的事情是重要的事情,但或许也还有数十件、数百件与之同等重要的事情。
…怕什么来什么…范宁稍稍挪了一下视线,在感受到刀子划破皮肤和眼球的疼痛时,发现何蒙正看着自己所在的天阶,于是只得开口道:“我一直关注着他在乌夫兰塞尔的动向,他热爱艺术,天份不错,晋升速度很快,对于调查神秘事件也具备着新人常见的热情,触禁者地下聚会、愉悦倾听会隐秘据点、调和学派‘幻人’秘仪、普鲁登斯烧画事件都有他在参与其中,基本已成为指引学派在乌夫兰塞尔分部的骨干力量…”
自己夸自己感觉怪怪的,但若想将关键的节点一笔带过,就必须实事求是且详细地说出另外无关紧要的节点。
特别有些自己忌惮的关键词,既然特巡厅有所关注,就算不提,何蒙也会帮自己提,倒不如自己主动来,比如…
“在‘隐灯’的错误时空里,我也和他有过一些接触…总而言之,他应是有怀疑过文森特或特纳美术馆另存其他秘密,并且作过调查,尤其在研究音列残卷上下了不少功夫,但绝大部分精力花在了化用素材作曲上,比如接下来在夏季艺术节上的首演…”
波格莱里奇点了点头。
对于瓦修斯此次向领袖所作出的,言简意赅且不遗要点的汇报,何蒙心中也比较满意,他决定顺势请示一个接下来马上就会遇到的关键问题:
“领袖先生,此次‘波埃修斯艺术家’提名酝酿之事,从吊唁活动到夏季艺术节…如果范宁进入了考察视野,我作为考察团中的代表特巡厅一方的人,应该实事求是,还是区别对待?”
波格莱里奇出乎意料地沉默了有半分钟,然后问道:“据伱判断,他的‘格’现在到了哪一高度?”
…怎么又是这个单词?范宁终于发现了引人注意之处。“格”是什么意思?
他隐隐约约觉得,除了近年来新出现的“绿卡”作用之外,“波埃修斯艺术家”评选机制诞生之初,可能和这个“格”有关系。
何蒙同样思索了半分钟,然后慎重回答道:“最保守的评价在第二高度,对应‘新郎’或‘播种者’,甚至于可能无限接近第三高度‘持刃者’。”
“您确定?”另一侧天阶上默然站立的诺玛·冈突然出声,“…这个人多大年纪?”
随着她的开口,范宁发现有一半人的目光看向了何蒙,另一半则看向了自己。
他起初有些本能的心惊胆颤,但随即意识到这些人看的并不是“范宁”,而是范宁情报的直接负责人,调查员瓦修斯。
“23岁。”何蒙答道,“他《第一交响曲》首演的消息在音乐界传开后,我向乌夫兰塞尔方面要得了较为完整的资料。”
何蒙随即作出补充解释:“卡洛恩·范·宁算小半个科班出身,生在艺术家庭,可早年受的熏陶是美术,音乐训练的系统程度相比爱好者有余,远不及音乐世家…但这个人重理论、爱钻研、有人文素养、懂得用理性驾驭灵感,大学四年默默无闻做着纯粹的音乐研究,这或许是他后来晋升有知者的原因,也是近一年终于崭露头角的原因。”
“近一年从即兴演奏的《幻想即兴曲》,到音乐沙龙的《死神与少女》,再到被亲历者奉为传奇经历的《第一交响曲》首演…艺术界普遍认为后者不仅突破了浪漫主义的语汇极限,而且已经形成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甚至有一句预见性地评价令我印象深刻——”
何蒙对这句话的记忆非常完整:“事实上当我们在未来欣赏卡洛恩·范·宁后续的交响乐作品时,或能发现早在《第一交响曲》这里,他就已初步形成了所有他该形成的个人特质。”
因为纵观整个音乐史,第一首交响曲就能收获如此大反响的艺术家,实在太少太少了。
“毕业他出任圣莱尼亚交响乐团常任指挥,自此番赴帝都演出,音乐会前期的票房销售就以罕见高价创出了最快售罄记录。若是《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的现场效果能符合人们对电台中的预期,那范宁的艺术成就、民众认知、媒体评价、市场反响…种种维度就已经不在风格探索期的‘青年作曲家’的水平,而是成熟的‘著名作曲家’,即第三高度的‘持刃者’。”
“瓦修斯,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最后何蒙问道。
“何蒙先生说得很全面。”范宁赶紧表示。
瓦修斯能有什么要补充的?自己都总结得没特巡厅好。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实事求是呢?”波格莱里奇听完后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