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是,代国迎亲卫队率领者平北公拓跋修,与燕国和亲大使吴王慕容垂,及和亲副使尚书左仆射崔宏一一见礼过,便请下马歇息,饮水进食。
历经长途跋涉,燕人早已疲累不堪,难得代人迎亲至于境上,且礼数周全,肉干、烙饼之类食物,尤其代北干旱之地难得的清水,着实使心情郁郁的慕容垂,亦不得不颇感盛情。于是慕容垂下令众人下马,接受代人款待。
时将近午,烈日炎炎。拓跋修将慕容垂与崔宏延请至路边毡帐中,俾二尊使得于庇荫处歇息。慕崔二人亦不推辞,便随入毡帐。
拓跋修立命人奉上清水。二人早已口渴,一路虽汲山泉,然时佳时劣,至境上,竟数十里无聚落,便井水亦不可得,因此皆已渴甚,接过清水,皆一饮而尽。
拓跋修含笑道:“鄙国无甘泉,惟此参合陂湖水,国人皆以为甘甜。大王虽备美酒、醴酪,究竟不解急渴,仆路经参合陂,乃携来湖水数百囊。”
慕容垂赞道:“水味奇美!”
崔宏谨言慎行,一路观瞧慕容垂面色,生怕其不悦,此刻见他由衷赞叹,乃附和道:“绝美!绝美!天下无双!”
拓跋修笑道:“崔仆射谬赞!贵国中山公主乃吴王殿下与段王妃亲生,天下闻名,皆以为鲜卑第一美人!方为绝美,天下无双!”
慕容垂虽知拓跋修纯是好意,欲当面称扬其女,虽其女嫁衰翁为不幸,然拓跋修代人,必以为燕国吴王之女婚配代王,虽是继室,终究是代国王后,衡以代王娶燕主堂妹而非亲妹,自是降尊纾贵,故拓跋修自是由衷赞扬燕国和亲公主貌美为天下第一,而并无讽刺之意。虽少女嫁衰翁为不幸,但自古和亲,大抵少女嫁衰翁,拓跋修此言,虽稍有不顾慕容垂所感之嫌,然乃出无心,慕容垂不便沉脸黑颜相对,只好默然。
两国人众饮水进食罢,便启程赴参合陂行宫。拓跋修命其一队先行,继而请吴王取道,慕容垂乃率燕国人众跟着那一队代人。拓跋修待燕人皆已随至前队之后,便命其后队追随于燕人之后。慕容垂知是好意,便不言语,燕人亦不惊慌。
代人前队二百人,后队将千人。拓跋修将令旗一左一右挥动,后队前部便从中分开,自燕人左右两边包抄,将燕国人众裹在垓心。崔宏未经军旅,不禁心惊。慕容垂知是保护之意,且拓跋修行此举而不先言明,自是一则信他戎马半生,不当不知;二则或亦有试探其雅量之意,便仍不言语。燕国禁卫羽林与定州都督府亲卫皆久经沙场之兵,见主帅慕容垂泰然自若,便都若无其事,由着代人围裹着前行。
二
参合陂,朝阳宫正殿门外屋檐下,又到近午。代国世子拓跋寔与其太傅燕凤,及所率众人,仍如昨日,横七竖八,在殿外廊下倚墙坐卧,谈论不休。
前一日后晌,拓跋寔、燕凤接代王允准留行宫相待旨意,又得代王许入宫安歇。于是众人大喜,世子便向宫人出示代王诏书。宫人自然依旨办事,将王世子与世子太傅等迎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