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行声音清淡,手上似翻着什么书,“嗯,她说喜欢我。”
梁穆一手搭他肩膀上,“然后呢?你怎么回她了?”
“我说我不喜欢她,她就跑了。”程景行说道。
梁穆有些语塞,“你也太直接了,难怪她同桌放学来找我,问你是怎么欺负许茹茹了,许茹茹哭了一节课。”
程景行对这类女孩之间的撑腰之举,很不以为然,道:“她觉得我欺负她了,就来找我算账,找你干嘛。”
“你知道你那张脸有多生人勿近吗?”梁穆啧啧两声,“许茹茹敢当面跟你表白,女生的圈子里面,已经被传成女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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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程景行手上的书关上了,“女生的事你这么熟,我让你打听的人呢?有消息吗?”
梁穆哀嚎一声,“哥哥,你要我找人,名字,学校,统统没有。就告诉我,她身高不高,身材不胖,头发很长,长得很漂亮。这样的女生,你知道我每天见多少吗?你让我怎么找?”
程景行无奈地叹一口气,挠挠头发。
他也知道强人所难,但没办法,他也就知道这些。
去年,程时文葬礼期间,有个女孩,日日从他窗前经过,赶走海棠树上的飞鸟。
他后悔当时没有跟她搭话,没有问她姓名。
现在可好,他找她,从上一个夏天,找到了这一个夏天,依然杳无音讯。
小推车上的书还剩半车。
莫爱腾挪着书本,在每本书的缝隙里,偷偷聆听那个叫程景行的男生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声叹息。
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宽广而宏大,尚德而充满敬畏。
她喜欢他的名字,第一次听到时,她就喜欢。
清风自程景行身边的木窗棂吹到书架上,莫爱似闻到了一股森林里草木的清香。
这香味没有停留太久。
程景行和梁穆只在书店停留了片刻,与一个其他学校的男生汇合后,就走了。
莫爱放下踮起的脚,脚趾已经麻木。
她依然望向书店门外。
夏日余辉在天边烧成一团火,把街道染成金黄色,河边古老石桥上蜻蜓成对飞舞,桥下荷塘粉莲绿荷,微风扫起一阵叶浪。
那高挺的背影从桥上走过,他额边碎发修剪得颇有层次,白衣袖口下露出麦色的修长小臂。
阳光一样暖的男孩,从她的世界经过。
莫爱压压唇角,欣喜之后,是无尽的苦涩。
他远得,好不真实。
即便咫尺,也如同与他区隔在两个世界。
而她的世界,晦暗得如阴臭的水沟。
——
空气中弥漫着的靡烂潮湿,莫爱回到家,又闻到了那股气味。
她虽懵懂,但已能通过莫如梅半裸的肩,以及那个叫张显的男人肚皮上还未扣拢的皮带,猜出他们刚刚在屋里干了什么。
她一进门,莫如梅便问她:“天天这么晚回来,你干什么去了?”
莫爱不理她,匆匆瞥一眼她身后的张显。
这男人五十多岁,面庞油光,肚子特别大,做客运生意。
他买了几辆大巴车,通过点关系,挂靠在一家客运公司下面,做点客运公司从指缝里漏出的小单。
他与莫如梅交往半年了,有时会在家里过夜。
莫爱每次见他来,都躲在房里不出来。
洗澡都是第二天早上上学前,趁他们都没醒的时候洗。
张显招呼了她一下,莫爱径直进了房间,关上门。
莫如梅气急败坏地喘气,脸上的妆花了一半,眼睛下有一团黑乎乎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