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

梁桦琛出现在她报社楼下的时候,说实话,佟遥吓了一跳。

入秋梁桦琛穿了件薄羊驼风衣,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比起初见的随性,此时眼前人显得儒雅庄重了许多。他递来一把香水百合,对佟遥说,“我们江南见过。桥头,借伞。”

佟遥当然记得,能再遇到梁桦琛像是场命运故意为之的邂逅。

她向来不信命运的,但她喜欢那株香水百合,便接了过来,礼貌寒暄,“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住上海?”

“没,”梁桦琛戴着那时候最流行的眼镜,举止始终保持着恰好的礼貌,他说,“路上车多,我可否请佟先生喝杯咖啡?”

上海滩的咖啡不便宜,一杯能用去佟遥半篇稿费,她不常喝,也嫌苦,搅着融刚放进去的方糖,听梁桦琛说话。

梁桦琛说他是从北平过来的,他问佟遥还记不记在北平日报上发过的一篇文章,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故事写得那么好。

“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照片了,”梁桦琛儒雅端起咖啡,说,“费了气力才收来先生所有作品,带来上海找你。”

欣赏至此,有些话就不必多说了。

3、

有才情的人,往往喜欢有才情的人。这是一种奇怪的定律。

就像写诗的喜欢画画的,就像佟遥喜欢梁桦琛。

在梁桦琛给她送花的一个月里,她过了个带着烛光的中秋,也知道梁桦琛是位画家。

名气挺大的,他尤其擅长油画,法租界有个博物馆里还裱着他的作品,是朵红玫瑰。

用纯黑底色实在大胆,但他的玫瑰画得太好了,又红又媚,在漫天的黑里像会发光。

梁桦琛是在带佟遥去看那幅画的时候跟他告白的。

他说,“画里嵌着画家的灵魂。”

“佟姑娘,我想为你画束百合。”

佟遥是在答应了他后才问他的,“你的红玫瑰里嵌着属于谁的灵魂?”

梁桦琛先是笑笑,夺过佟遥指尖的烟吸了一口才在袅袅的薄雾中说,“巴黎遇到的,一个热情似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