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川,”阿迟正色,“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比我之前遇到的人都奇怪。”
“为……为何?”方景川磕磕巴巴地不敢看她,唯恐自己的心思再被看去。
阿迟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却未提及这份心意。
在未受伤前,她感到自己有“爱”这种东西,可现在,她看着对方的炽热、惶恐却无任何想法。
来人间之前,大帝说过她将遇到她的情劫,可她自己清楚,自己不会被这种东西禁锢。
最起码现在不会。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更好奇“人”,好奇本为宿敌的方陆两家为何愿意接纳对方。
“方陆两家相争,死伤无数,是宿敌,若我是你,恐怕在见到陆盛云的第一面就将他杀死了。”
方景川万万没想到阿迟说的奇怪是这件事。
他苦笑一下,解释道:“陆兄与其余陆家人不同,他也受着陆家带来的磨难,更何况他善良真诚,我不能因为对陆家的敌意杀掉一个好人。”
“可人心善变,”阿迟目光变得深远,“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好人能变成坏人,坏人也可能变成好人。”
“还有第三种可能,”方景川笑道:“好人一直是好人,坏人一直是坏人。
不过阿迟,你是没有这样的烦恼的。你能看透人的过去和现在,无人能在你面前隐藏。”
“这正是我觉得你奇怪的地方,你明明看不透别人内心,却愿意相信别人,”阿迟轻轻摇头,“总有一天你会吃亏的。”
方景川一愣,继而笑了起来,“阿迟,命运是既定的吗?”
“定中有变。”
“也就是说能看透结局,却看不透过程,既如此,何不随心而行?无人知晓今日决定是福是祸,但若为了避免结局强造杀戮,焉知会否离灾难更近一步?”
一时寂静。
阿迟心头感慨万分。
她向师傅们学习堪透之法是为了避免被背叛的悲剧,可方景川这些话却让她觉得自己行为可笑。
以现在之事评判过去是愚蠢,以未来之事评判现在又何尝不是?
犹记得向师傅们讨教堪透之法时,他们本不情愿,说什么以她现在的悟性,尚无法驾驭。
但拗不过她的坚持,师傅们还是将此法教给了她,只是她记得清楚,她离开酆都时师傅们嘱咐过她,要求她置身凡尘边疗伤边修行。
只是她已对人失望,不愿再入凡尘,不曾想,还是来了。
想到师傅们的谆谆教诲,想到自己的堪透之法无法精进、无法堪透未来,她决定真正置身凡尘,学一学人的智慧。
双眼紧闭,一缕红色气息自眉心出落于耳垂。
她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