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杠精之所以觉得左传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对于其嗤之以鼻,那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和互联网在知识普及上的功劳,而汉代人想要了解历史上的经验,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别看现在斐潜教化南匈奴,殴打鲜卑,勾搭西羌柔然坚昆,驱赶着乌桓远遁白水黑山,收复了阴山西域,将势力范围扩展到了雪区,把幼小的吐蕃按在地上死命摩擦,但是这并不能代表着华夏周边从此就不会有游牧民族的威胁。
现在斐潜只不过是在接着华夏古典军事的最后优势窗口期,对于还处于骨质,青铜质的游牧民族的碾压而已,而在西域之中,斐潜已经发现了游牧民族的定居,农耕的发展,冶金的开发,矿场的挖掘,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在黑铁技术上的冶金差距,将会被缩小。
虽然说游牧民族未必能够造出更多的钢,但是钢压制铁,却没有铁器压制青铜器的那么大。
华夏帝国的腐败,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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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那个封建王朝,在开国皇帝二代目压制下,或许还能清廉一会儿,而三代目四代目就几乎百分百的开始腐败变质,延续百年之后就会变成了顽疾,想要温和改良的一定会被资深腐败给摁死在西苑池里。
所以要有鲶鱼。
而且还不能只有一条。
大汉池塘之中,也出现了不止一次的鲶鱼。
董卓原本也是鲶鱼,然后是吕布,但是很遗憾,虽说他们出身相对阶级更低的层面,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要替他们原有的阶级扩展权利,伸张权柄的意思,反而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上层阶级之中,而上层阶级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接纳董卓吕布?
而当董卓和吕布这样出身相对较低的人脱离了原本的阶级,那么原本的阶级又怎么可能会继续支持他们呢?于是他们的最终败落,就成为了必然。
而李郭,以及黄巾黑山白波等等,又是属于另外一种的鲶鱼。
可惜这些鲶鱼从一开始就失去了秩序,只懂得杀戮来解决问题。杀贪官,杀豪强,杀所有阻止他们的人,杀所有反对他们的人,以为杀干净就有用,杀到没人敢反对就算完事,可是这些人却连最基础的政治理论都不懂,人类社会的建立,各种律法的诞生,原本就是在『妥协』二字上的。
我有鱼,你有谷。
以鱼换谷,以谷换鱼,谁都不肯妥协,谈不拢价格,那就只能杀,杀完了就剩下鱼,或是谷,或是两败俱伤什么都剩不下来。
炎黄二帝若是不相互妥协,就无法合作,于是就无华夏。
豪族世家最大的特点,就是懂得妥协,可以说是膝盖软,也可以说是明时势,所以就像是鄯善,就算是斐潜将鄯善分裂成为两个国家,不管是老王还是小王,都默默的忍了下来,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当下的形势只能忍,即便是他们都清楚,或许在他们后代的某一天鄯善国会灭亡,但是那毕竟是他们后代的事情了……
『西域之番国,便如华夏之豪强。克西域之邦国,可灭之,可收之,可分之,可弱之,非以灭收分弱为要,而是教化一统为重。』斐潜缓缓的说道,『华夏之郡县豪强,亦如此也。以农工学士之度衡,以马政耕牧为重器,以金石器具之通转,以民心所欲为勾连,莫说是华夏之豪强梗阻,便是天下之大,四海八荒,亦是取之!』
『此等方为士农工商之正解。』
『士之学,不为民之用者,不可用。农之耕作,不为民所益者,不可益。工商诸事,皆为如此。民欲之求,不外衣食住行,然春秋之食不可食今日,战国之衣不可衣当下,有巢可安于上古,却不可居于当下。先民之所求而与民,可以称圣也,便如仓颉造字。民之所急时与民,可以称贤也,便如大禹治水。民之所苦而解之,可以为皇也,便如高祖。』
『民心如流水,堵不如疏。』斐潜最后说道,『文远如今奔驰南北,马跃东西,大汉之中阅历之广者,非文远莫属……』
斐潜的目光停留在了张辽身上,『文远可是有想过,所欲所求,究竟为何?』
张辽愣住了。
斐潜和张辽说了这么多,一来标明自身立场,二来展示未来前景,第三么,自然就是为了避免张辽走上吕布的后尘。
虽然说历史上张辽比吕布的下场好,但是实际上也就好那么一点,他始终是被排挤在了政治圈外围。曹操表面上似乎只要张辽在场,便是无不夸耀张文远,但是实际上曹操根本就不信任张辽,至少不会比信任曹氏夏侯氏更多一分……
有的武人确实不适合参政,因为他们的大脑里面充满了肌肉,但是张辽显然有这方面的潜力,而且对于一个以外扩为主的帝国来说,如果政治权柄都落在文官的手中,必然就很快会从外扩沦为内耗。所以斐潜想要将张辽在这方面的潜力开发出来,让张辽成功的转型变成一只合格的『鲶鱼』。
当然如果说张辽只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纯粹的武将,那么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说张辽希望能够再上一个台阶,斐潜也愿意提携一步。
毕竟鲶鱼也是有好多种类的,就看放在哪里。
张辽沉吟了良久,『主公……辽不才,敢问主公之所欲所求……』
斐潜笑了笑,说道:『文远可知否,今年以来,山东之米粮物价,又是腾沸不休?粟米价倍之,然民并无获益,有的连自家吃食都顾不上,卖儿卖女者不在少数……然山东诸姓,却依旧以为百姓仍有膏血,匍匐其上吮食不止……』
『某所欲者,非此江山,乃江山之中百姓是也。』斐潜笑着说道,『若无百姓,江山何用?』
『若无百姓,江山何用……』张辽喃喃重复,便是拜倒在地,『主公之所欲所愿,便是辽之所求!辽愿为主公驱使,上马荡寇,下马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