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周围的伙计管事们发出一阵嘲笑。
矮个红袄男孩表情不变,乖巧点头:“是。”
不过看得出来,她比较受同伴排挤。
燕六郎皱眉:“笑什么笑?”
周围众人顿时老实闭嘴。
不过,人群中有一位猴脸伙计,飞快瞟了眼不远处的黄萱,低头发出小声嘀咕:
“老爷,说不得就是这小妮子偷的,得好好查查她,她手脚出的名的不干净,白天在工坊制墨,傍晚喜欢跑城郊,去卖什么折扇、红叶,讨好出城游玩的公子小姐、名士文人……坊里很多人知道,她所用墨汁,可能就是偷用咱们的翰雷墨。”
其它伙计闻言,纷纷应和。
脸颊涂满黑糊糊脏墨的红袄女娃低下脑袋,不辩解,不吱声。
燕六郎余光瞧见她脸色平静,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眼眸有些无神涣散,似神游天外。
燕六郎面无表情,抱刀斜瞥告状的伙计墨工,扯了下嘴角:
这么一个小妮子怎么可能盗出五十锭的墨?给她一晚上都搬不出去,况且此女娃明显不合群,你们都是人精能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偷墨五十锭?大概率诬陷。
不过还是要走流程查一下,燕六郎上前提人进屋。
屋内,红袄女娃话语很少,要燕六郎问一声,她才答一声,不废话多言。
她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平日卖折扇等物的墨水从何而来,燕六郎细听,调查了下,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她用的墨,要不是制墨的边角料,要不是前台客人用剩下的,被她悄悄装了点回去……
至于这种小小的顺手牵羊之事,是否违背翰雷墨斋东家制定的规矩,燕六郎不清楚,他是查五十锭墨条亏空的,也不多管闲事。
摇了摇头,提醒一句:“行了,你回去吧,这种小便宜的事以后少做,小心被人告到你东家那里去。”
准备埋头离开的黄萱娇小身子顿了下,抬起一张乌黑小脸,看了看燕六郎,眼底隐约感激。
燕六郎无所谓,挥挥手,假小子模样的红袄女娃一双小短腿小跑离开屋子,见她完好出来,外面包括告状的猴脸伙计在内的不少看热闹之人面露失望。
不多时,检查完这批伙计墨工,除了有嫌疑的大管事和府库看守人员,其它人暂时放走。
今日调查,东家给解除嫌疑的伙计们放假,提前下值,黄萱离开前,用井水洗了下手,露出一截白胳膊,引得一两位伙计侧目。
不过她没有洗脸,和以往一样,保持脸上墨迹脏兮兮,倒是没有吸引太多注目。
这些都被一旁的青衣女官们看在眼里,有领头的中年女官微微点头,眼神考察起来……
个头矮矮的黄萱并不知道稍微引起了司天监女官注意,她跟随人群离开工坊,提前下工。
门口秋风拂落叶的大街上,黄萱裹紧了点身上破旧红袄,在一些人鄙视嫌弃目光下蹲下身子,她埋头捡了几片品相不错的红叶。
少顷,抬头看天,“一袭小红袄”迈开小短腿迅速跑远,似是临近正午,着急回去做饭。
周围伙计倒是习以为常,这女娃的母亲跟野汉子跑了,被窝囊汉父亲拉扯长大,父亲是没心没肺的憨憨,在浔阳渡码头老实搬货,做苦力活。
最近听说好像还去了双峰间那边参加长史大人主持的建造大佛的工程。
父女俩相依为命,在靠近城郊的星子坊边缘地带,租了一间漏水木板房住,星子坊鱼龙混杂、租客很多,父女住的院子里挤了七八户人家,都生活清贫。
不过这女娃倒是手脚勤快,可惜性别缘故,加上行动孤僻我行我素,在翰雷墨斋并不合群……
黄萱出门没多久,墨斋门口,一位同样通过审查、解除嫌疑的胖脸掌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猴脸伙计。
胖掌柜黄豆大的小眼一直盯着假小子黄萱的矮小背影,猴脸伙计跟在后面,冷笑一声:
“这小妮子真是比牛还犟,一直不从咱们,那些折扇、红叶上的字词诗句,哪里是一个普通小妮子能写的,有这等读书写字的天赋,年纪还这么小,卖什么折扇、红叶,不去隔壁青楼卖钱真是可惜。”
胖掌柜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只消培养个两年,一位十三、四岁的才女花魁,稍微包装一下,拍卖个处子首夜,啧啧浔阳名士就是好这一口,给她介绍出人头地的路子她不走,真是活该和她那傻爹一样,天天寄人篱下,在码头搬砖。”
猴脸伙计忽道:“隔壁青楼老鸨私下开出价钱,只要有人能把这倔女娃弄去楼里,主动画押卖身,她取出五十两银子酬报。”
“五十两吗……嘿,这细身板真他娘的值钱。”胖掌柜压低声音:“俺有一计。”
“哦?快说。”
“她家的房东正好是俺大舅哥,借着这回内库藏墨丢失,咱们等会去找气头上的东家,到时候按俺说的来做……”
(本章完)